夏季的天气,像小孩脸一样捉摸不定,太阳刚落山,居然来了阵迅疾的小雨。
秦爷爷和秦老爹两个人对坐在门槛,一人手里端着杆烟斗,吧嗒吧嗒敲在石板,夜幕里隐隐约约能看到零星火光。
不过两个人口味不一样,秦老爹喜欢抽自己种的旱烟,秦爷爷则是钟爱水烟,都是半辈子烟迷。
“爹,你说咱们一直瞒着孩子也不是事儿,他那个倔脾气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要是知道你被邻村李二驴揍了,还不得翻天。”
秦老爹愁眉苦脸咂了下嘴,望着秦山关的房门,心里挺不是滋味。
“唉,那还能咋,谁让老汉我看见了不该看的事情了,也是命中如此呀。”
秦爷爷叹口气,看孙子跟自己置气,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事情还要从三天前他接私活说起。
隔壁秦功姐夫村里有个叫李二驴的后生,面有一个哥哥李二狗,都是二十来岁五大三粗,
由于干活卖力,而且家里三代贫农,所以兄弟二人自然而然被评了生产队的正副队长。
李二狗因为年岁稍长,所以提前娶了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二驴则不知道为什么打着光棍。
秦爷爷那天被李二狗邀请去给自家的孩子剪尾巴,这种私活,可以从酒席往家带些吃食不说,偶尔还能赚个一两毛钱。
闲着的秦爷爷自然想都不想满口答应了。
按照正常流程给孩子割了尾巴吃完饭后,李二狗喝了个头晕脚轻。
酒席结束,秦爷爷便带了些剩菜着急往家赶,走到一半才发现没有结工钱,往常秦山也不急这一时半刻,今天没结,过几天碰也就给了。
可考虑到秦功着急要学费,秦爷爷便咬着牙朝回走,好不容易走到李二狗家里,发现对方早就喝醉在院子里躺着,叫也叫不醒。
无奈,秦爷爷只能朝唯一燃着灯的房走过去,想找女主人结完钱早点回家。
结果,当他闯进屋子里,灯光下两个白花花的身体正纠缠在一起,一个是李二狗老婆,另一个则是他亲弟弟李二驴。
小叔子和嫂子,这震碎三观的一幕让秦爷爷当场呆住,表演人也愣住了。
两个人完全没想到还会有人折返过来,李二驴那家伙情急之下抄起油灯就往他脑袋砸。
甚至,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想掐死这个干巴巴的老头灭口,幸亏他嫂子是个聪明人,知道绝对不能闹出人命,苦苦劝说下李二驴才放了秦爷爷。
冷静下来的苟男女稍一合计,知道不能让秦爷爷把这事儿乱说,便提出三块钱伤费和肉票粮票各一斤的封口费。
秦爷爷当时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差点背过气,也明白得罪不起对方,考虑到三元也算是个巨款,只能忍气吞声答应了。
见老头如此识抬举,李二驴临走还把自己头戴的宽顶大帽送给他遮伤口,这事儿就过去了。
回来后也没告诉秦老爹,就那么糊弄了三天,结果谁能想到今晚被一个小丫头发现了端倪。
“那个李二驴虽然不是人,但家里还是挺富裕的,算他赔的三块钱再加我攒的棺材本,老三的学费算是够了。”
又闷了口水烟,秦爷爷如释重负叹口气,反正只要他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就没有事。
至于头的伤,没事皮糙实死不了。
秦老爹当时听清楚原委,也是又惊又怒,但他到底只是个种地的老实人,得罪不起李二驴。
俩个满腹心事的老汉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没注意到旁边的小喜鹊竖着耳朵听了个完完全全。
“开饭了,黄豆鲫鱼汤,大家快来吃饭吧,里面还打了两个荷包蛋呢。”
秦老妈招呼开饭的声音从主房传出来,隔壁那边尹大妈也响起了喊人的声音。
看着小喜鹊蹦蹦跳跳跑回家,秦爷爷满脸问号:“老二,你婆娘说啥呢,哪来的黄豆鲫鱼汤?”
见老父亲表情古怪,秦老爹这才想起来光顾着听故事,差点忘记讲秦功今天的表现。
当即,拉着老父亲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起初秦爷爷还有点难以置信。
可当他看见锅里那条手臂长的鲫鱼,再听到秦老妈说尹大妈和隔壁村嫁出去的老大各有一条。
这个如山般沉默的男人,眼眶中竟然有些许泪花:“好,好,娃有出息了,考高中不说还懂了煮盐,有鱼也不只顾着自己,还知道分享,好啊!”
其实秦爷爷也知道自己偏心的教育会对秦功产生不良影响,比如说像他表姐秦淮茹如一样自私自利,只知道寄生在别人身。
但现在秦功的表现彻底打消了他心中的痛:“娃不仅有知识,还有良心,这就好!”
“娃他妈,把荷包蛋盛一个放到碗里,再装些鱼肉和黄豆,老汉我亲自给娃送去!”
秦爷爷背过身声音有些颤栗道。
“当家的,平常不都给三娃吃两个吗?我看着剩下一个也给娃端!”
老太太疑惑自家丈夫的表现,还以为丈夫耳背没听清楚有两个荷包蛋,所以特意提醒道。
顺了顺气,老爷子心平气和道:“剩下那个给京茹吃,这么多年苦了她了!”
“可京茹那娃相亲回来后,自己吃了只全聚德烤鸭,而且说打死也不吃晚饭!”
老太太毫不犹豫接短,白天可把她气得够呛。
秦爷爷表情呆滞:“啊?这样啊,那干脆咱们四个人分吃那块鸡蛋好了,不给她留了。”
此时隔壁村的秦京茹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心里还以为城里的许大茂在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