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徳淑摊开一旁宁侯府送来的画像,画中的女孩安安静静的坐在凉亭中,眉目娇柔一片娴静,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怎么看怎么娇嫩的好年岁,有侯府熏陶,文笔才学都堪称不俗,配镇西王可是便宜他了。
端木徳淑低头,看到下面陆国公府的卷宗疑惑了一顺,陆国公府家里还有女儿家吗,她记得除了与她同岁的池晴就没有了吧,下面的孙女辈也还小吧,最大的也才十一二才对,那送什么卷宗?
端木徳淑打开陆国公府的书册,视线在女儿家名下下方的画像上过了一眼,刚打算移开,又不自觉的移了回来,多看了一眼,又一眼,不得不感慨一句好漂亮的女儿家,不是传统意义上好看,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号,就是觉得好看,特别想让人看了又看的好看。
才艺一行,写的不多,可越是不多,越觉得她是一位安静知礼又懂事的好姑娘。
但却是一位庶女,端木徳淑没有看不起庶女的意思,如果她在最下面的一览,看到这位姑娘,绝对也给这样的评价,但这是贵女手册。
端木徳淑顺手把她的书册扔到了第三级。
但私心里忍不住想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送给镇西王为妾,就怕国公府不是冲着镇西王去的。
端木徳淑不禁想起小时候和陆国公几次不愉快的交流,她和池晴都是京城贵女,陆家出身不凡,而她权利和出身都不凡。
可明明两人没有为明确的事情争吵过,但就是气场不对。
池晴是嫁入了沛国公府吧,到是符合他们家挑三拣四想出彩又想求稳的套路,这次竟然送了如此漂亮的女儿进宫,想来是有所图谋了。
成恩侯府也送女儿过来了?
成恩候是她的外祖家,当初祖父救驾先帝有功,便封了成恩候,封了母亲郡主的殊荣。
可也因为母亲封了郡主,无形中分薄了某些人的好处。
端木徳淑对舅舅家印象因为某些事并不好,尤其这些年两家几乎断了联系,小七造反后,更更是不联系了,如今倒是扒上来了。
端木徳淑没有兴趣看他家送来了谁,尤其大舅妈一家人。
不过到底是自己舅妈家,大哥家的孩子都快十岁了,她没事还计较那些做什么。
端木徳淑拿起来便看了一眼,竟然是二舅舅家的女儿?今年刚满十四岁,放在一列位的秀女中。
成恩侯府还送来一位庶女,放在第三顺位的名册中。
端木徳淑冷笑一声,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端木徳淑不用看,第三顺位的肯定是大舅母送来的庶出子女,她那个人,有点什么蝇头小利都要上,若不然当年也不会那样不顾约定给大表姐定亲,害的哥哥还被人议论了很久,不过大哥现在也不错就是了。
京中的子女多多少少端木徳淑是认识的,就算不认识长成的这些姑娘,她们的姐姐、姑姑总是一起办过茶会的。
还真有些时过境迁后看到老面孔的感觉。
端木徳淑翻完第一顺位的名册,都没有看到镇西王府的标志,不禁奇怪镇西王府怎么没有送女儿进宫?
徐家也没有?
她记得徐家二房明明有位姑娘年龄合适才对?当初徐知慢才情便不俗,二房这位姑娘也应该很不错。
莫非是遗漏了?不应该才对?不想攀附权贵?倒是有可能,徐家人清高起来,当真是清高的不得了。
端木徳淑把一等分位的女子放在一旁,这些没什么好看,就等着按照身份给与分位或者赐给要臣为正妻。
端木徳淑随便翻看了一下二等位,大多是五品地方官员的女儿。
端木徳淑没有翻看这些姑娘的画像,因为依照她们的出身,现在不用在她们身上费功夫。
最下面的一层更不用看了,多是各地进贡的美貌女子,依照规矩选中了也是从最末尾的秀女做起,更谈不上别的。
“都安排在储秀宫了?”
“回娘娘,都安排好了,一共一百三十六人,听内务府的意思,如果没有大的问题,应该都会留下。”
端木徳淑点点头,后宫虚设,是该多留一些,碍于皇上要求,这次亦没有大选,只有区区一百认三十六人是少了一些。
“行了,带下去吧,让下面的人尽点心,不要亏待了这些姑娘。”
“是,娘娘。”
戏珠见人走后,上前为娘娘捶捶肩:“娘娘,您这些日子可辛苦了,以后等四妃充盈了,宫里热闹了,娘娘就不用太费神了。”
“是啊,各宫没有主位,总是要多看顾些,本宫让你跟阿静说的事说了吗?”
戏珠手法不停:“回娘娘,奴婢说了,静夫人说她不善于俗物,怕管理不好,没有答应奴婢。”
“什么管好管不好的,烦心事自有下人操持,她只要看管一二就可,何况只要用心什么不能学会,你也别问她了,回头把针线这块交给她管,就当打发时间了。”
“娘娘真是照顾静夫人,就怕静夫人是觉得做不好让娘娘失望,或者做错了什么,娘娘不好说教,让娘娘为难,娘娘何必非静夫人不可。”
端木徳淑看眼戏珠。
戏珠不太懂这些,她知道自己不太灵光的,平日也不如明珠机灵,她能一直在娘娘身边伺候,不过是仗着资历深一些而已,所以难免经常问一些傻问题,问的她自己都不好意思。
端木徳淑笑笑:“去给本宫泡杯花茶来。”
“娘娘又嫌我,奴婢去泡还不行吗,免得又问些傻话,污了娘娘的耳朵。”
端木徳淑摇摇头,她能有什么安排,单纯怕阿静无聊而已,难道她还需要用一个位置回报一个人,或者怕自己出事没有人陪她连坐吗。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位置,她是看阿静做事细腻,人也有耐心,觉得那个位置适合她所以便给了她,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品易”
“奴才在。”
端木徳淑指指肩头,戏珠上了上手,还真觉得肩膀不舒服了。
品易立即上前,手指落在皇后娘娘单薄的肩上,十根指腹搭在上面,指腹静立了一瞬后,轻缓的转动,并不急着用力。
品易手指圆润,指甲依照惯例不会超过指腹,品易的手法是专业练过的,是宫里的祖传手艺,拇指扣在穴位上不加力度,其余根手指腹顺着肩膀的穴位线从中经向后。
讲究聚拢了浊气后缓缓从末颈空穴放出,郁结的僵硬部分就像凝滞的小水珠,一点点的推开融化,让颈项重新焕发生机,细胞重新自主多次呼吸,达到自我给氧,肩膀舒适,头脑清晰的目的。
品易不能算最精通这项指法,但是也是从师父那学来的伺候过几代皇上的手艺,自然也深的真传,聚拢、疏散的力度拿捏的恰到好处。
一股暖流随着品易拇指抬起从左肩膀顺着穴位线瞬间疏放到手指尖,仿佛被瞬间的轻灵取代。
端木徳淑惯会享受,便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半依靠在他腹部,专心享受此刻的舒适时光。
戏珠泡了花茶进来,看了娘娘一眼,又看了她身后的品易,放下茶水后,便搬了板凳坐在末尾做未完成的针线。
一时间殿内静悄悄的,只有各自忙碌的声音,和娘娘越来越轻的呼吸。
一盏茶的功夫猴。
戏珠做完手里的里衣袖子,抬头看眼没有动作的娘娘。
品易手法非常轻,几乎已经卸了全部力道,不敢饶了娘娘睡眠。他不是贴身奴才,没有自主违逆主子命令的特权,如果娘娘能睡到天黑,那他便要站到天黑。
戏珠起身为娘娘批上一件薄薄春毯,继续坐回去忙手里的针线。
明珠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看眼戏珠手里的活,与自己做的另一只袖子正好配对,差不多过两天这套里衣就要做好了。
然后才看向睡的香甜的娘娘,轻声问道:“睡多久了?”
戏珠声音也很低:“有一会了,娘娘这些天伺候皇上有些累,让娘娘多睡会吧。”
明珠上前两步,看了看品易后面,又看看靠枕的位置,见没有能支撑娘娘的枕被,何况移动娘娘,难免打扰娘娘睡眠,还是让品易这么站着吧。
戏珠观察完又回来看戏珠手里的衣服:“我把剩下的半边取来,你一起缝上。”
“嗯,去吧。”
乾心宫内,水沫儿打扫完偏远的庭院,坐在石阶上神色忧虑,与她同期被送到这里的人昨天突然死了两个,是不是皇上想起处理她们了,或者皇后想处理了她们,毕竟她们这样的出身看了总让人腻歪。
水沫儿握着手里的扫帚,微微害怕,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不行吗,必须要死吗?她真的不想的。
水沫儿垂着头盯着脚下的石阶,她不可以就这样的认输,她还不想死,她还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她要活着,她一定要活着。
水沫儿起身,摸摸怀中仅剩的一枚镯子,成败在此一举。
黄昏时,天青色的雾霭中,亭台楼阁掩饰其中,影影绰绰边边角角消失在雾气渐浓的笼罩中,零零星星的更鼓声从仿佛隐隐传来,皇宫大内的灯火灯火熄了一半,只有主干路上的烛光在浓雾中明暗闪烁。
水沫儿换了一身薄纱,春夜的寒气落在她身上,她似乎毫无所觉,只是僵直着单薄的身体靠在寒颤的孤灯下,发尾凝成了水滴,裙摆上都是露气。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她那枚珍藏了又珍藏的镯子并不能给她带来多详尽的消息,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假消息,皇上根本就不会在这样的天气出来,更不会经过这里。
她过了今夜将会一无所有,甚至不用担心生病吃药被赶出宫的风险,她这样的人早该死了,是她贪图生死,摇尾乞怜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不怨天尤人,也不自认凉薄,只是时不待她,她只能如此存活。
水沫儿握紧手里的长笛,其实长笛怎么吹她都要忘完了,多年不用的技艺,现在才发现它是唯一能让她心安的东西。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马上就到熄灯的时间了,皇上不出来便不出来。
云雾见依稀漏出一丝明月,洒下零星月光。
水沫儿仰着头,比月光还洁白的肌肤在夜幕中反复散发着淡淡的光,绒毛上细细的雾气笼罩着她如梦似幻的脸,好似被偏爱的仙子。
死之前能见见这月色也好,她荣辱办生也该知足了
突然,穿过仿佛结成的丝丝雾气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净鞭声,皇上会走这条路吗?
水沫儿觉得自己脑子明明转着,人却呆滞的靠着墙给不出一点脑海中的回应。
江山已经改了,把往昔种种牵挂随着她的生死归于尘土又怎么了,何必执着,何须执着?为什么执着?
烛光汇集的长龙一点点靠近,硬生生驱散了雾气的阴霾,仿佛这一刻老天是偏爱她的,给了她再一次挣扎的机会,谁知道这一次的宽限期又有多久呢?
水沫儿手指已经僵硬,突然不想出去了,可肢体此刻仿佛先于意识动了,脚步随着多年的记忆起舞,再现她曾颠倒众生的一舞。
水沫儿心中苦笑:看吧,她还是贪心怕死的,即便托着人一起下地狱可以求得长生,她也是下手的,她就是刽子手,根本不是她年幼时心无旁骛的跳出来的月光曲,不是翩翩而飞的羽化双翼。
她的追求早变了,怎还能跳出当年的神韵。
水沫的动作渐渐的慢下来,直至彻底停下,站在月光下的凉亭中,握着先帝因为一见赠与她的木笛,等着被拖出去的命运。
宗之毅看着凉亭中的身影渐渐停下来,像水州上浸水新出的娇荷,在开满各色牡丹的庭院里溶晕了月色,她依旧是美丽的,可她更像从枕上醒来的人,明明春意还在,梦境却仿佛再找不回来的清醒,所以连最后的甜蜜不想挣扎了。
宗之毅叹口气,伸出手。
水沫儿还呆呆的站着。
赞清现在真不想参与这些破事,尤其皇上跟皇后以外的女人,谁知道这些女人能活多久,而这个还和其她的不一样,这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啊,宠妃都危险,实在是
不过,他首先是皇上的心腹。
赞清给身后的人使个眼色,回头让他知道哪个王羔子瞎说话,他非打断他的腿不可,这里何等偏远,皇上不过是心血来潮想看看生母曾经住的地方,这样没有条理的事,竟然半路能碰到先帝宠妃,打死他都不相信是巧合。
水沫儿经人提醒抬头,触碰到皇上的视线时,仿佛冰封了万年的冷雨突然融化,眼泪不自觉的从眼眶中流出,重新温暖了她冰冷的神经。
木笛掉在地上,她提起裙摆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宗之毅拍拍她的肩:“好了多大的事”
水沫儿声音天生纯柔:“对皇上来说当然不是大事,可对奴婢来说”水沫儿努力让自己微笑,抬着头看着能护她周全的男人:“皇上就是奴婢的全部”
宗之毅任她靠回怀里,只是觉得今天的雾霭浓重的让人心头都阴郁起来
宗之毅从外殿回来,临近乾心殿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眼赞清。
赞清迷茫的垂着头等着吩咐。
宗之毅考虑再三,还是开口道:“给她换个身份,放储秀宫慢慢熬资历吧。”免得这样不清不楚乱了后宫规矩,让妩墨难做:“尤其给她换个名字!”
“是,皇上。”
题外话
有二更。
秀女进宫,肯定涉及到很多人家,大家记不住就记不住了。为了让大家有一个相对明白的认识,一会再更一张小仙十三岁的暗恋和茶话会,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