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世无争?”王三娘道,“我却想到个更合适的名字,便作“桃源”如何?”
郑瑞兀自沉思,忽听王三娘言桃源,不禁愣了一下。王三娘只当他不解,便道:“亏你也是个书生,怎不知东晋五柳先生所作的‘桃花源记’?”
“置身这片桃林之中,我方才有一瞬间竟生了错觉,还以为自己出了洛阳城到了郊外野游呢!如此让人忘情之地,怎会配不得‘桃源’二字?”
“是极,是极!”郑瑞抚掌道,“桃源二字的确合适,明日我便着人新造个匾额来,只是我也颇喜欢原主人这‘陶怡’二字,便将‘桃源’挂在东边,你看如何?”
王三娘自然点头认可,却听身后王二郎出声道:“阿瑞,这里可是你家宅院,怎还问起她的主意,这可是女主人的待遇啊!”
听这幽怨的语气就知道,王二郎是故意臊自家妹子,报抢佳人之仇。
见王三娘红了脸,郑瑞赶紧解围道:“二郎莫取笑我了,有才子佳人题字,这方桃源方才生动一些,二郎可要吟诗一首,衬一衬这‘桃源’二字?”
郑瑞的话是得体的,既全了王三娘的面子,又让王二郎下得了台。可惜遇到了拆台高手王三娘。
“二兄也就会吟两首酸诗,幸好你没让他作诗,否则呀……”
怕王三娘再说出什么拆台的话来,让他在苏柳娘面前丢脸,王二郎赶紧凑上前告饶,“锦儿,是阿兄口无遮拦,阿兄错了!”
“看你表现!”王三娘挑眉,暗示道,“等下好好配合我。”
“配合?配合什么?”王二郎一脸问号。
亭内很是宽敞,地面正中挖了一条曲折蜿蜒的水渠,约半步宽,潺潺清溪从中鱼贯而过,将亭子分成了东西两侧。亭中已置备了食案坐蓐,东西各二。案上摆着酒水点心、零嘴蜜饯之类。
苏柳娘随王三娘入了亭中,见东侧的坐蓐旁已放了她带来的琵琶,便走了过去拾起琵琶轻抚了几下,抬眸对郑瑞道:“郑郎君想的这般周到!”
郑瑞示意大家入座,道:“既然请了琵琶能手苏大家过来,若是不听上两曲,哪里算是请来了?”
苏柳娘闻言一笑,便将琵琶轻放到了一旁,道:“却是郑郎君抬举!”
王三娘自然而然的与苏柳娘坐到了一处,将哀怨的王二郎赶去了郑瑞身边。她扫了一眼案上的吃食,问道:“放了些点心酒水便是宴了,还说什么桃花宴?你且说出些道理来!”
“如今不早不晚的,哪里是正经吃饭的时候,自然先上些点心消遣。”郑瑞解释道,“你也别小看我这点心,却是厨子新研制的胭脂糕,这原料便是这院中新鲜采下的桃花,味道很是不错,且尝尝看。”
三人闻言都取了那胭脂糕品尝。这胭脂糕仿若通透的羊脂白玉,玉心处透出点点红色,好似将一抹胭脂裹在了里边,再尝其味,入口软糯,入喉细滑,甘甜可口,唇齿留香。三人尝了一块皆是点头称好,又忍不住拿起一块细嚼慢咽了起来。
王二郎尝了两块胭脂糕便作罢,他对甜食素来不喜,今日因这糕点喜人才多尝了一些,却是王三娘与苏柳娘更喜欢这甜糯的吃食。王二郎捉起了酒壶,忍不住深嗅,道:“不错,这酒闻着就香!不知你这酒又有何来头?”
“这是用此间桃树的花瓣、果实,及当年春雨,用江南的酿酒技艺酿制而成的春桃酒,便埋在这片桃林中,是十年陈酿。”郑瑞道。
“十年?”王三娘疑惑道,“你才刚搬进来,如何来得十年?”
郑瑞望着亭外桃花,幽幽道:“我还知道这里每棵桃树下都埋着一坛春桃,它们与桃树同龄,最大的怕已有二十载了!”
王三娘听了,不禁笑道:“你又开始哄人!我便随意指一棵,你且挖一坛子酒出来!”
郑瑞回眸笑道:“若是当真挖出一坛酒来,你待如何?”
王三娘正要回嘴,却听王二郎插言道:“阿瑞既然如此自信,想必他修这房子时,早已知道原主人在那桃树下埋了酒了。你若是与他打这赌,怕是会输的很惨!”
“就你聪明!”王三娘斜了王二郎一眼,道,“你怎知我不知道此中因由,忒是多话!”
“嘿,你这妮子,却把我这好心当做了驴肝肺,反倒落个埋怨!”王二郎不满道,待要再言却被苏柳娘劝下。
苏柳娘见这两兄妹又开始置气,也是无奈,便转了话题与郑瑞道:“见郑郎君亭中这般程设,却是要仿王羲之的兰亭集会来一出曲水流觞?”
“这亭子原就是这样的程设,你们若是想玩,我这里倒是配备了几个铜质羽觞,据说是战国时传下来的古物!”郑瑞说着话便让一旁侍候的仆役取来了四只一模一样的耳杯。三人各取了一只在手中把玩。
王二郎端详着手中这只色泽略暗的铜器,道:“看这形制,两侧半月双耳,外形椭圆,且浅腹平底,倒是与书上所记的战国时的羽觞相类,只不知是不是后人模仿之作,你可找人鉴过了?”
“不过偶尔所得,是与不是也无甚重要!”郑瑞洒然一笑道,“如今这盛酒器具也有了,可要风雅一番?”
“那是自然!”王二郎兴致勃勃道,“却不知要比些什么?”
郑瑞建议道:“不如让二位娘子出题如何?”
苏柳娘笑而不语,只拿眼看王三娘,示意她先说。见苏柳娘如此识趣,王三娘倒是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她也不客气,招了招手,引来一名女婢。
那女婢手里捧着三卷画轴。
王三娘冲众人微微一笑,道:“咱们重新拟个规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