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闻言,劝道:“孩子没事才是万幸,你又说这些作甚,没得让孩子听了难受!”
“他差点让我王家遭了灭顶之灾,若不是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求陛下,现在难受的便是你我!”王寔怒意不减,说了这句便出了隔间,气哼哼的坐在了正堂里的软榻上。
隔间里的众人闻言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只闷声看着榻上的王二郎。
王三娘子本就自责,听了父亲的话,更觉自己罪该万死。她随着父亲出了隔间,扑通一下跪在父亲身前,道:“阿耶,这件事是因我而起,都是我口无遮拦才让那些狗奴记恨上了,二兄已经替我挨了这顿鞭打,怎能再让他替我担当这番罪责!阿耶,您若要责怪,便责怪锦儿吧,锦儿认打认罚,绝无怨言!”
崔氏与孟氏听到动静便出了隔间。王寔听到女儿这番言语,更觉生气,道:“你……你说你,一个女孩儿家跟着你二兄厮混什么,整日里只知惹是生非,何时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平日里有你母亲教你,我也不曾注意,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竟能惹出这么多事来!今天不好好罚罚你,当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说着话便要吩咐家奴去取皮鞭来。
见王寔动了真气,崔氏连忙上前道:“夫君,是我教女无方,你要罚便连我一道罚了,如今这里边已经躺了一个,我实在不想再多一个来戳我的心窝子啊!”
王寔见崔氏痛哭落泪,怒意稍减,只对崔氏责道:“都是你教出来的,你自己看着办,我是管不了了!若以后再有这等事情,也别再认我这父亲!”后一句却是冲着王三娘去的,言罢,他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正堂。
见风波过去,一旁的孟氏舒了口气,连忙上前准备搀扶王三娘起身,却听崔氏道:“静淑你别扶她,让她跪着!”
“阿娘……”原本见父亲要动家法,王三娘虽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心中到底害怕,见母亲三言两语将父亲劝走,心中也松了口气,如今见母亲板着脸不让她起身,又不免心中忐忑起来。
崔氏神情严肃的端坐在堂上,颇具威严,她对王三娘道:
“原本因为你小时候被人牙子拐卖,后来又失了乳母,经历坎坷,故而对你的管教放松了些。可没想到,我这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却调教出你们两个惹祸精来!所以,从明日开始,我会让严嬷嬷继续教导你,不准你有任何怨言!还有,今后没有我的同意,不准你私自出门,一经发现严惩不贷!至于今日之事,不惩治你不足以让你刻骨铭心,今晚你就跪在这正堂里直到明日日出!听清楚没有?”
王三娘自知理亏哪里还会有异议,只点头认了,可又想到王二郎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便道:“阿娘,可否让严嬷嬷晚些时日再来教导,我想先照顾好二兄!”
崔氏以为王三娘又如往常般耍滑,心中便有了怒意,却听王三娘又道:“二兄是为我挨得鞭子,自然应当由我亲自照顾,这也是为了赎罪,还请阿娘同意!”听到这话,崔氏这才消了气,见女儿终于有几分懂事的样子,也算宽慰了一些,便点头应了。
王三娘向崔氏磕了个头,便认真罚跪起来,当真是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了般。孟氏见她如此,心有不忍,刚想开口求情,却听崔氏道:“静淑,你跟我回后院,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孟氏见事已至此,也只得作罢,便跟着崔氏离开了正堂。
此时月已上中天,正堂内外一片寂静,王三娘跪在堂上发愣,正恍惚间,一阵凉风入堂拂起了三娘子耳边的一缕青丝,风中那一抹熟悉的花草甜香味儿让她不禁清醒了几分,转头向堂外望去,只见一轮弯月悬在空中,洒下一地的银灰,心中忽然冒出一句话来:郑瑞,你可平安到家了?
被三娘子心心念念地郑瑞此时正带着苏柳娘悄悄的爬坊墙。他们一个身份尴尬,一个不宜暴露,所以也不敢打扰坊正他老人家,只能自食其力的爬墙了。幸好郑瑞有武艺,且坊墙也不高,他三两下上了墙,又伸手将苏柳娘拽了上来。两人有惊无险的翻进了南市。
此时南市里还是有几分人气的,它不比坊外的主街那般肃静,由于酒楼娼馆林立,故而此地的夜生活还是挺丰富的。
因此地离杨奴儿家不远,故二人便在这坊墙下作别。
郑瑞拱手道:“还请苏娘子对郑瑞今日所为三缄其口,郑某感激不尽!”
“郑郎君哪里的话,这是奴家应当做得!”
“多谢,郑某这就告辞了!”郑瑞言罢,便转身离开,没走出几步,却听身后的苏柳娘唤道:“郑郎君,且留步慢走!”
郑瑞闻言,回身问道:“不知苏娘子还有何事?”
苏柳娘抿了抿唇,似有些难以启齿,听郑瑞催问,她垂眸轻声道:“若……若是见到二郎……”
郑瑞闻弦音知雅意,笑道:“我若见到二郎自当替苏娘子向他问好,他的近况我也会托人告知,还请苏娘子放心!”
“多谢郑郎君!”苏柳娘红着脸与郑瑞施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目送苏柳娘离去,郑瑞也不再做停留,沿着无人小巷悄没声的向着郑记商铺行去,脑海中不禁浮现了王三娘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在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