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三娘子还有闲心与他玩笑,当是无碍,郑瑞亦打趣道:“能如此旁若无人席地而坐,颇有魏晋名士之风,可需要准备红泥小炉温酒畅饮一番?”
王三娘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这人忒没良心,我好心帮你解围,不道谢已是失礼,竟然还如此取笑,悔不该帮你!”
闻得此言,郑瑞当真弯腰施了一礼,模样颇为认真。“在下失礼,还请小娘子勿怪!”接着又道,“多谢小娘子方才出言相救之恩,在下铭感五内!”
王三娘子这才满意的点头道:“你上回帮了我一次,这回咱俩算扯平了!”一边说着话,王三娘子一边伸了伸腿,却是好半天也伸不直,腿一动就酸酸麻麻的好不难受,连带着屁股都跟着疼。
“你可需要帮忙?”郑瑞见王三娘子龇牙咧嘴了半天,愣是动弹不得,连忙上前查看。
见郑瑞靠近,王三娘子脸一红,忙道:“你别过来,我自己能起来!”她揉了揉腿,翻过身来想要爬起来,无奈何,双腿仍旧酸麻,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一不小心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可屁股一着地,却是雪上加霜,疼得她嘶嘶直抽气。
郑瑞看着这一幕,忽然间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个大雪天里,一个小雪人从雪地里颤巍巍的爬起来,满头满脸的雪沫子,一张脸蛋冻得通红,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说要当他的大棉袍子,哦,后来她改主意了,要做貂皮大裘,那个比较贵气。想到这里,郑瑞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一笑却让王三娘子误会了,她怒瞪了郑瑞一眼,脸儿越发的红了。
“我不是在笑你,我是……”说到这里,郑瑞立马打住了话头,转而道,“我扶你起来吧,地上坐着冷!”
“你什么意思!”王三娘子气哼哼的道,“我才不要你假惺惺的……”说到这里,三娘子脑中忽然闪过一抹熟悉的感觉,她愣愣的想了一会儿,却不得其法。
郑瑞趁着王三娘子愣神的功夫将她一把扶了起来,道:“你定是摔得狠了阻住了气血,只要走动几步,血脉一通,就没事了!”
“我怎么觉得你如此面善?”王三娘子靠着郑瑞缓步走着,她看着郑瑞硬朗的侧脸,突然出声问道。
“我也觉得小娘子很是面善!”郑瑞状似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王三娘子听了,只是轻笑一声,未曾认真,只当是郑瑞又打趣她。
两人慢慢行出了百步,却听两道呼唤声传来。两人抬头看去,一个是王三娘子的贴身小婢铃铛,一个是那卖屋人许讷。
那小婢铃铛约莫十岁上下,身形娇小,脸儿胖乎乎的还未长开,一对双丫髻上各系着一只铃铛,走起路来玲玲作响。
她一见到王三娘子就发足跑了过来,把那高大的许讷都甩在了身后,只听她脆声唤道:“小娘子,铃铛终于找到你了,刚才找不见你,铃铛吓得快哭了,以后小娘子不要再丢下铃铛了!”说话的功夫她已跑到王三娘子身边。
“铃铛,你扶我去找马车,我们回府吧!”
王三娘子轻轻挣开郑瑞的搀扶,将手搭靠在铃铛肩上,回眸间,不经意与那郑瑞对视了一眼。
郑瑞的眸子犹如星辰一般清亮,仿佛可以透析人心。他注视着三娘子微微一笑,目光中包含着诸多难明的情绪令人捉摸不定。三娘子心头一阵悸动,脸儿又染上了一层霞色。她垂下眸子,与郑瑞道了声谢,便随着铃铛缓步去了。
目送着王三娘子离去,郑瑞的情绪忽而有几分低落。涌泉溜溜达达的蹭到郑瑞身旁,喷了个响鼻,大脑袋蹭了蹭郑瑞的脸颊,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难言的心绪。
南市雅苑中,依旧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郑瑞姗姗来迟,被王二郎狠狠罚了一通酒。听说王三娘子已经回府了,这王二郎问了原由后,得知王三娘子无甚大碍,心里又活泛了起来。他对席上众人道:“我听说今日这雅苑请了南市杨奴儿家的歌姬前来助兴,就在这雅苑后园,各位可有兴趣随我前去一观?”
以裴恒为首的众人顿时纷纷叫好,而郑瑞是无可无不可。于是王二郎特特唤了那雅苑博士,将席面迁到后园,以便众人花前月下、赏美人品美酒,件件不落下。
王三娘子伏在马车上的软座中,望着纱窗外的迷离街景,愣愣出神。只留小铃铛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
“小娘子,不是要吃酒么,怎得这就回去了?”
“小娘子,你现在好奇怪啊,是因为刚才被黑马惊到了么?”
“小娘子,我们什么时候再出来玩儿啊,我都没买到糖人……”
车外的灯火闪闪烁烁、忽明忽灭,好似捉摸不定的心绪。王三娘子突然出声问道:“铃铛,你知道有心上人是什么感觉么?”
铃铛茫然的摇了摇小脑袋,惊得脑袋上的小挂铃叮叮作响,嘴里问道:“心上人是什么人?”
三娘子伸手一指铃铛的胸口,神秘兮兮地道:“就是住在心里的人。”
闻言,铃铛懵懂的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疑惑道,“心这么小,怎么住人呢?”
闻得铃铛这一番傻话,王三娘子呵呵笑了起来,心情甚好的哼起了小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