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年丰打量了张冉一下,又看了看乔辉的装扮,面向乔辉有些犹豫地问:“请问公子需要仆从吗?”
张冉和乔辉的衣着都很好,乔辉因为过来找张冉没去上班,他便没有穿工作服出来招摇。两人的气质都有种普通百姓没有的雍容,但乔辉毕竟是武官,经常在太阳底下露着膀子练武,因此皮肤是健康的小麦子色;张冉细皮嫩肉,看着就像是在殷实家境中被娇养着长大的公子哥儿,两人这么站在一起不说话,单从外貌上看,很容易就让人把身材高大的乔辉当成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张冉的贴身护卫……毕竟少爷们的身边都少不了随从的,而他俩身边没有带其他人,任谁看了都会有这种错觉,总不能把张冉当成是乔辉的贴身侍卫吧?就她那小身板,是谁伺候谁呢?
神经大条的乔辉并不知道张年丰的心中把自己拉低了身价,摆手道:“我不需要,你们自己决定,不过……”
乔辉看向张冉,心道:若是跟了张公公,可是要进宫当太监的……
见乔辉神情怪异,张冉瞬间想起自己的身份。
她轻咳一声道:“我没办法收留你,其实我自己也是一个穷鬼,穷到连自己都没能养得起。话说你衣服干了没?”
张冉摸了摸张年丰身上的衣服,感觉已经有七成干了。
“顾着说话,都还没走到火堆旁呢,看你身体抖的,先过去烤会儿火吃点东西再说吧。”
几人很快就走到火堆旁,这时候的火堆只剩下零星的一点火光了。
张冉把剩下的枯枝放进去,拿火折子把火堆重新燃起来,乔辉把之前摘的野果拿到小溪边洗了,回来分给三个姓张的,自己却没有吃。
张冉刚刚吃烤鱼已经吃饱了,给乔辉的那串他只吃了一条,剩下的一条给了张冉,另一条给那兄妹两人分了。张冉抛着手中的果子问乔辉:“乔大哥你是不喜欢野炊吗?我看你都没吃多少。”
乔辉说:“没有,我只是还不饿。”
乔辉微微眯眼,看向太阳的位置。“接你的人明天下午应该会到。”
“这么快?”张冉算了算时间,估计乔辉昨天傍晚在城门口发现她时就把消息放了出去。“乔大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怎么这么问?”乔辉笑道:“你舍不得我吗?”
张冉一边拿树枝把灰烬中未烧完的柴挑出来,让它们继续燃烧,一边说:“相识即是缘,可惜这里通信不方便,交通也不方便,一旦分别,这辈子就很难再见几回了。”
乔辉沉默了。
萍水相逢,他这辈子遇到过的人很多,从京官一路被贬职最后到了这边境守城,他经历过的分离无数,这边境也不会是他的最后一站,但他从来没有过什么特别的感受,跟家人分别时也没感受到任何感伤,毕竟男儿志在四方,不至于那么多愁善感,更何况,他跟那些人也相处不来……家族的做派决定了圈子的风格,他不喜欢自己家族跟别人同流合污的风气,靠关系进去工作的地方自然也不会是他喜欢的地方。
但这回想到了要跟刚认识的张冉分别,他竟然感到了一丝不舍。
良久,乔辉说:“我会回去京师找你的。”
张冉看向乔辉,两人目光接触,张冉眨了下眼睛,看向张年丰兄妹。
琳琳吃饱后很乖地窝在哥哥怀里,不哭不闹,张年丰轻轻搂着她,火堆旁暖洋洋的,让饱受饥冻的他们在吃饱后很是舒适放松,这一放松,睡意就袭来。
他们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估计从半年前家里遭难开始就没有换过,衣衫比较单薄,张冉看着微微皱眉,把包裹中唯一的那件斗篷拿出来给他们盖上了。
风餐露宿时,这斗篷就是她的小被子,不过她好像用不着。
斗篷盖在身上后,犯困中的兄妹俩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谢谢公子!”
张冉摆手道:“你们往前面那片树林走吧,也许你们会找到栖身之地。”
“公子,你要赶我们走吗?”张年丰轻轻推开妹妹,跪着对张冉说:“我们已经好多天没吃过饭,一路挖树根吃着撑到现在的,如果没有两位公子赠的这一些食物,我跟妹妹很快也要活不成了,我们的命是二位公子救的,只要二位公子愿意收留我们,我们什么都可以做的!”
张冉说:“断子绝孙你也愿意?”
张年丰坚定地说:“只要公子愿意给口饭吃,我什么都愿意!”说完后他茫然了一下:断子绝孙啥意思?
张冉拉他起来说:“我是真的穷,你看错人了,你带着妹妹往前走,现在马上去,那边会有人给你一个前程的,虽然这个前程会有风险,总好过身残终身!”挨那一刀入宫后,他可以获得往后几年的荣华富贵,等到有人清君侧,这荣华富贵就成断头刀了,让好好一个孩子变成太监这种不人道的事原谅她做不到,她宁愿劝他去光明教中争一个未来。
琳琳在离开哥哥的怀抱后就一直黏在哥哥身边,现在哥哥被人拉起,她就抱着哥哥的另一边胳膊,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困惑地看着他们。
张年丰也不是很理解张冉话中的意思,不过张冉让他带着妹妹往前面的树林走,这句话他记住了。
“多谢公子指点。”张年丰又跪下快速给张冉和乔辉磕了几个头,然后带着妹妹往树林的方向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乔辉说:“那个方向不是光明教信徒在的地方吗?”
张冉收回视线看向乔辉说:“是的,如果以后你们成了敌人,你看到他会手下留情吗?”
乔辉不解道:“为什么会成为敌人?是因为光明教?”
张冉没有回答。
乔辉自己想了一会,然后认真道:“如果有一天光明教会做出对乾国不利的事情来,我不会坐视不管。”
张冉看着他眼中坚定的光。
看来,他是有察觉到不对劲之处的,其他官员也许也都是察觉到的,只是认为一群流民掀不起风浪,才懒得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