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快马冲入平阳,马上士兵浑身浴血,眼睛血红,带来了前线不祥的消息。
一时间,北国大军与先锋军两败俱伤,先锋军几乎全军覆没,主将重伤昏迷,生死未卜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传遍了整个平阳。
秋茗月听说的时候,先是不可置信,然后便是浑身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
这下子可吓坏了陈太守,江家二公子受伤,秋贵妃又仿佛受了刺激,这责任他可是万万担不起,于是急忙上报,给皇帝和丞相分别写信,把责任推了个干净。
秋茗月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却发现红藕不见了。
原来红藕听闻江河清受伤,心急如焚,直接便跑出去,准备上前线探望。
秋茗月自然不放心她这时候乱跑,恰好她本也准备亲自去看她表哥,她不敢想,可听那士兵的意思,江河清,可能是不大好了,她得去接他回来,若有万一,她要带他回家。
眼泪后知后觉,这才扑簌簌的落下来,秋茗月顾不上擦,翻身上马,追着红藕而去。
红藕脑袋嗡嗡作响,连马都没骑,也不知打算如何到军营去。
秋茗月追上她,一把把她拉上马,她都没能回神。
“娘娘留步啊!”城门口,陈太守跪在地上,急的都要哭了。
秋茗月勒住马缰,定定的看他。
她从前看小说,最讨厌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女主,不听别人的劝告,非要到处乱跑,惹出一大堆的麻烦。如果可以,她也想老老实实的呆着,不给人添乱,不让人为难。
可是不行。
命悬一线的那个人,是她这身体血缘上的表哥,是带着她打猎,为她画画,亲手给她做冰灯的人。那是她曾再某个瞬间,遗憾恨不相逢未嫁时的人啊,她做不到那么理性,那么冷静的无动于衷。
“太守请起。本宫知道你的难处,也并非存心让太守为难,江将军,是我表哥,和我亲哥哥没什么区别的,我不可能不管,躲在平阳城里装没事人。所以,太守,借过。”
她在马上,对着陈太守微微弯身,眉眼低垂,沉静平和,却是不容拒绝的冷淡。
她平常总是没什么架子,甚至最开始让陈太守怀疑她是个冒牌货,然而这一刻,潺潺春水退去,露出水下坚硬的石头,显出了身居高位的气势,竟让陈太守不由自主的让开了道路。
秋茗月猛地扬鞭,骏马嘶鸣,转瞬就出了平阳。
她一路马不停蹄,到了军营已是夜晚,她刚喘出一口气,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见军营里满目素白,守门的将士眼里恍惚还有泪痕,怨恨的望着北方。
她到了近前,方才有人问话:“姑娘所谓合适?”
“……”
秋茗月嗓子像是被堵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我要……见将军。”
这句话说出来,好像是按了什么开关,那小将士眼睛倏然就红了。
秋茗月看他这反映,再顾不得其他,扔下一句:“我是他表妹。”就冲进了军营。
那士兵再想追已经晚了,营门又不能没人守着,只能对着其他人大喊小心。
她来的,还是晚了。
江河清没有再醒来,她也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于是她对他最后的印象,便是烽火硝烟中那个背影,和那个似有千言万语的眼神,对了,还有那个带着铁甲的冰冷拥抱。
还有呢?冰灯已经融化,还好那幅画她有好好收着。
秋茗月眼前发黑,几乎晕厥,陈太守派来的侍卫姗姗来迟,证明了她的身份,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扶住她,她喉咙中一阵辛甜,差点儿咳出一口血来。
小绿和小蓝忙不迭的给她拍背顺气,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一滴眼泪顺着她浓长的睫毛落下来,从低声哽咽道嚎啕大哭,最后又归于了痛极了般的啜泣,直到天亮。
“我要带他回去。”
她声音嘶哑,眼睛肿的像个桃子,看着江河清的棺椁到。
副将单膝跪地,微微垂着头,声音里也有哽咽:“回娘娘,将军说过,说要葬在北疆西河镇,看着王师北上,看着南北一统、天下太平。”
秋茗月没说话,沉默的站了许久,直到那副将开始忍不住的紧张,她才终于点了头。
“好,那我便带他回西河镇。皇上到前,本宫便暂时住在这儿了,把剩下的兄弟们都叫来,本宫要亲自查查,到底是哪里来的叛徒,给九泉之下的英灵一个交代,也给活着的人一个清白。”
副将连忙答应,在她的威严面前,连她是个女子都忘了。
一夜之间,秋茗月便仿佛换了个人一样,退去了所有的青色和软弱,西河镇上微微冒出的嫩芽,终于长成了参天大树,终有一日,定可护佑一方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