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和林郊开始返程了。
盐湖、喀斯特、大漠公路、古镇、油菜花,该看的都看过了。
“都说想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他旅行一趟。”
陆雪点点头,“这话我听过,觉得很对。”
“从前我也觉得很对,可是今后我可不再信这鬼话了。”
“为什么?”
“我觉得这句话应该反过来,在你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千万不要一起旅行。”
陆雪皱皱眉头,“不用弯弯绕绕,直说呗。”
“你冷得我都快静了。”
“哪有!”听到这样的话,陆雪苦笑出来,“林同学,我这一路哪里不正常了?”
林郊沉了一沉,“不是鸣沙山顶的那种冷,是鸣沙山到月牙泉的冷,不是315一路上的风冷,而是百灵俯瞰驼铃的冷,也不是入夜盐湖上的清冷,而是铁轨与盐雕之间的冷。”
陆雪看了看车窗外,“大文人又开始了。”
林郊五味杂陈,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这旁边的人,你说她清冷淡漠、处处兜着,并非如此;你说她不通兴味、不懂意趣,并未如此;你说她不通人情、不谙事理,更非如此。
相反,这一路走来,林郊发现她才是真正的旅行狂人。吃饭的时候,她对当地的美食很有研究,连很多不为人知的细节也都晓得。走在一条路上,她会讲起这条路的历史,路两边的故事。甚至,在某一个客栈里,林郊能看到她上一次来留下的明信片。
同时,她也永远记得上一餐饭是谁买的单,昨天的客栈是谁花的钱,就连加油这样的事,她也会和林郊平摊。
“陆雪,其实我很忙的,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出来,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难道我找你是为了叙大学的旧吗?”
“哦,你很忙,你不远千里来找我,你不是为了叙旧。所以,我就要迎合你的心意,不然就是错付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信你能说出第二个意思。”
林郊怔了一怔,“陆雪,我们都什么岁数了,去接受摆在眼前的现实,这很正常呀!”
“林郊,我会接受现实,可是从天而降不等于不期而遇,你把一切的主观强加在我身上,这不叫现实,这是荒诞。”
林郊哂然,“你我情趣相投,我能给你更好的出版平台,这难道不是更好的事吗?”
话到这里,陆雪方觉她把此行想的简单了,她以为十多年未见,当年又是话很投机的搭档,值得一张同行的车票。可眼下来看,仿佛又掉进了那个怪圈,异姓的老同学相见没有几个是拿友情展心怀,他们要么是为了弥补大学的遗憾,要么是为了弥补当下的空缺,这也是现实呀!
林郊把话说得如此露骨,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再多,甚至不再有。当再回到那座城市的时候,一切如旧,旧到就像当初那个突来的短信。
……
白天的时候,四筒还是在这座城市跑腿。
培训班高昂的费用他已承受不起,年后只过了一个月他便退学了,不过相亲班教给自己的东西,他是一直记得的,他相信迟早会真正派上用场。
这一天,他接到了一个希曼料理的单,有一个包裹要送到园西的一个小区。
四筒一看这地方,熟悉得不得了,这正是戴奇居住的小区,可再一看那名字,立时又满目诧异,“嫂子?”
骑车的路上,四筒心里不停嘀咕,别的不说,这门牌号是对不上的,那就是说,他们两个分居了?紧接着他又更加嘀咕,分居这种事被自己撞见了,会不会有些不妥,轮到自己这个骑手送东西,可能大家都不愿看到吧。
好在是,他刚来到小区,就看见戴奇走了下来,旁边那女的他也见过,常去酒馆的那个婚庆公司的人。他们两个人的神情都有些沮丧,但这不重要。
看到四筒出现在这里,戴奇也懵了一瞬。
“奇哥,我就不上去了,麻烦你把这个包裹给嫂子,帮我跑两步,谢了谢了!”
四筒心想,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把东西交给戴奇,后面爱咋咋,咱是没戳穿,到了酒馆老样子,就当啥也不知道。
而那个婚庆之人的神色,他却是丝毫没有留意。
可没等戴奇接下那包裹,一辆车忽然停在了旁边。
不由分说,四筒一把又从戴奇手里抢回包裹,“嫂子,原来你在呀!本来要给奇哥的,这下不用了,我也不用上去了,你就在这签收了吧。”
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四筒周身站着四个人,他突然发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可一个转念他又全都明白了,可要细一品……他可不敢品了。
眯起眼睛看着戴奇,“奇哥,你知道的,这天底下除了相亲就没有我在意的事,不好意思啊,乱入了。”
说话间,四筒举着双手,就像从战壕里被俘虏了也似的,“奇哥,马上就是下一场相亲了,今晚不去酒馆了,我请个假,走了走了。”
四筒走得潇洒,可当下这个场合,已经无法让人类适应。
尴尬,尴尬已经不重要了。
那潜藏心底深深的怀疑,见到这一幕终于了然了。
准确地说,这也太离谱了!
原来,还有这一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