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裴接到朱馥梅电话时，稍有些迟疑，但马上又说：“好的，那我去吧。”

朱馥梅告诉他，自己周五下午要去学校接许愿，许一楠不来，问他能不能到学校门口来，小裴答应了。

许愿在校门口见到朱馥梅和小裴，张口就问：“奶奶，这就是我那个爸爸？”

小裴很尴尬，搓着手不知说什么好。过来的一路上，他都在想，见面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也设计了好几种问候语，却不料这熊孩子一句话就给他破功。朱馥梅拉起许愿的手，说：“他就是你爸爸，怎么还那个爸爸？你想吃什么，今天你爸爸请你。”

小裴忙说：“对对，你想吃什么？爸爸请。”

许愿说：“想吃的多了，麦当劳、必胜客、韩式炸鸡，水煮鱼，都想吃。”

小裴说：“好好好，第一顿先吃什么？”

许愿没顺着他的话说，而是冷不丁地问道：“我都快八岁了你才出现，我小时候你去哪儿了？”

小裴囧得想钻地缝，只好跟朱馥梅说：“妈你先带他在这儿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说完赶紧加快脚步逃离。

小裴躲不过孩子的追问。上了车，许愿继续问：“你还没回答我，我小时候你去哪里了？”

朱馥梅见路况不太好，车挤挤挨挨的，走得很慢，怕小裴分心，就说：“你小时候爸爸在成都，你和妈妈在广元，在不同的城市，当然见面就少了。”

许愿不服气地说：“他有车，可以开车去看我们，为什么不去？”

小裴见前面一个大商场的二楼有家麦当劳，就把车拐进去，边停车边说：“我们今天先吃麦当劳，等下爸爸点餐，你去找座位，我们坐下慢慢说。”

今天躲不过去，就说了吧。小裴很无奈，他和许一楠并非两情相悦的恋爱，完全是精虫上脑，许愿的到来就是个错误，但是那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既然来了，就要负责。坐下后，他对许愿郑重其事地说：

“我和你妈妈当年恋爱，因为性格不和就分手了，分手时，我们都不知道已经有了你。你妈妈当时没有留在成都，直接回了老家广元。她是一个好妈妈，发现肚子里有你了，就决定把你生下来，但是她一直没有告诉我。后来我又恋爱结婚了，也以为你妈妈有了自己的家。后来我们一直没有联系，直到你和妈妈来找奶奶，我才知道你的存在。

我们大人有过错，会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我永远是你的爸爸，这事实谁也改变不了。爸爸现在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我需要处理你和你妈妈同她们的关系，所以，请你给爸爸一些时间。”

小裴说完这段话，感觉脖子流下的汗，把衬衣领子都湿透了。但许愿没有让他喘口气，接着又问了一个他答不上来的问题：

“你和我妈妈没结婚，怎么有我了？”

哎呀！小裴真是后悔答应今天见面。要是知道这个儿子这么难缠，他就该好好准备，把一切可能的困境都考虑进来。

朱馥梅赶紧解围：“你爸爸和妈妈马上准备结婚了，有事发生了分歧，吵架了，一冲动就分手了。所以呀，才说冲动是魔鬼呢。”

许愿小大人一样摇摇头，说：“太不负责任了！”

柜台那边叫：“122号，餐齐了！”

小裴又一次找机会逃开儿子的死亡连环call，过去端餐盘。

许愿欣喜地拿起一个有两块厚牛肉的汉堡，刚要往嘴里送，又递给朱馥梅：“奶奶，你吃。”

朱馥梅怜惜地看着他：“你吃，奶奶吃这个不好消化，这些都是你的。”

小裴说：“忘了妈你不吃这种东西了。一会再找个粥店，去喝碗虾仁粥。”

朱馥梅说：“吃完这个，你还带他去哪玩玩吗？”

许愿说：“不去。回民宿。”

小裴说：“妈你怎么来的？”

“我过来都是叫个车，今天要和你见面，就没带阿秋来。”

“那我送你们回去吧。”小裴说完，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

刚放下手机，就有个电话打进来了，声音很大，没开免提旁边都听得清楚：“加什么班？不是说好今晚上去我妈家吃饭吗？我一直等你到现在，你说你加班，早干什么去了？”

小裴陪着小心，解释说：“这不临时决定吗，大家不走，我也不好自己走。你带孩子先去，我要是太晚了，就明天上午过去。”

那边很不高兴：“忙你的去吧！今天不去，以后就再也别去了！”

放下电话，朱馥梅说：“那你就跟她去娘家吧，反正以后我们也有的是有机会见面，吃完我就带他回去。”

小裴想了想，仿佛要在许愿面前竖起爸爸的尊严，严肃地说：“我送你们，今天在民宿住一晚，明天一早过去。”

许愿吃得一手一嘴沙拉酱汁，边擦边嘲笑他爸爸：“你们大人真不容易，真话都不敢说，唉！”

朱馥梅一边心疼着继子，一边又想为孙子的话鼓掌大笑，憋不住，只好站起来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回程的路上，似乎是因为小裴选择了和他们在一起，许愿跟他爸爸的话多起来。

“爸爸，你去过美国吗？”

“去过。爸爸读大学的时候，放假就出国旅游，去过很多国家。”

“我也想去美国。奶奶说，姑姑在美国，以后可以接我过去读大学。”

“那你想在国内读大学，还是去美国读？”

“看看吧，我中学还没上呢。”

小裴觉得这个儿子实在太早熟，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像刚上小学的孩子，要是以后能叫他去美国上中学、大学，对他好，对自己也好。只是朱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能帮他这么大的忙吗？他心里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