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馥梅和美兰去北京这十来天,民宿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有一间木屋过了下午2点的结账时间,一直没人来结账,给屋里打电话,也没人接。服务员怕逃单,就打开房门进去看看,结果尖叫着跑出来。汪雨飞在店里,闻讯赶过来,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化好了妆,穿得整整齐齐的女孩子。汪雨飞壮着胆去试试鼻息,还有呼吸,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救护车呼啸着过来把人接走了。救护员要求店里跟一个人去,汪雨飞怕别人处理不好,对店的名声有影响,就亲自跟去了。
又是个吃安眠药的。这年头失眠的人超多,安眠药的需求量大,管控的漏洞多,东攒攒西攒攒,就能存下不少。女孩子很年轻,因发现得及时,没费多少力气,就把人救过来了,女孩醒了,不说话只是哭。到了医院,汪雨飞就办了一张医疗卡,存进去两千块钱,不知道女孩的名字,汪雨飞只好用自己的身份证自己的名字办。
“哎,你别哭了好吗?你看,给你治病用了我的名字,你要带了身份证,我得找医生改了呀。你挺好看的,这一哭眼睛也肿了,脸也肿了,我拍张照片给你看吧。”汪雨飞手里拎着两张纸巾,想递给那女孩擦眼泪,人家不接,他只好就那么举着。
听他要拍照片,女孩把脸扭到一边,用没打吊瓶那只手捂住。汪雨飞说:“你自己擦擦眼泪,我不能给你擦呀,这一擦,你误会了我老婆也误会了,我还有活路吗。呜呜呜,男人有时候也是挺不容易的。”
女孩从指缝里偷偷看了一眼,见这个自称有老婆的男的是一枚不折不扣的帅哥,说话温声软语的,又靓又暖。想想自己的遭遇,不禁悲从中来,哭的内容变化了,变得肝肠寸断。
汪雨飞见越劝哭得越凶,没办法了,灵机一动,将手捂在脸上,嘴里“呜呜呜”地假哭起来,心想,不就是哭吗,谁不会呀,看谁哭得过谁。一边假哭,一边还抽动着肩膀,越装越像。女孩见他也哭了,慢慢止住了哭声,一只手伸上来,轻轻地扒他捂眼睛的手。
汪雨飞装不下去了,张开手说:“不哭了吧,哄你的。”
女孩破涕为笑,这一笑,鼻孔里喷出了两个不小的鼻涕泡泡。她赶紧捂脸,又弄了一手,汪雨飞趁机把纸巾塞在她手里,“你好好呆着,我去找医生。”
医生过来看看,没啥问题了,也知道汪雨飞用自己的名字是无奈,问女孩名字,带没带身份证。女孩有个斜跨在身上的小包,这会儿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她示意汪雨飞给她拿过来,打开,里面有个小卡包,第一张卡就是身份证。汪雨飞看那名字是董芄芄。医生在病历上改了,对汪雨飞说,打完这瓶就行了,你要是方便,就劳烦你把她送回家吧。
那吊瓶不是瓶,是个小小的塑胶袋子,一会儿就打完了。汪雨飞问她家在哪里,董芄芄不语,再问,就说,还回你那里。汪雨飞忙摇手,别呀,你还没祸害够我呀。董芄芄说,我跟你回去,就是给你挽回影响。
汪雨飞无奈,只好把她带回来。为了防止她再弄出点事,汪雨飞叫梅兰妮陪着她,住在一个房间里,同时也是向梅兰妮自证清白。梅兰妮哪有不懂的道理,可陪着住了两天,董芄芄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两口子正无可奈何、两手抓瞎之际,朱馥梅和美兰回来了。
朱馥梅听汪雨飞绘声绘色地这么一说,看了看美兰,美兰说:“撞咱俩手里了,接过来呗。”
接手一个心理处于脆弱期的大活人,并非一件简单的事。董芄芄这两天不但对汪雨飞很依赖,跟梅兰妮也是形影不离。她粘着梅兰妮,汪雨飞暗自高兴,这样他可以省了不少跟梅兰妮左解释右解释的唇舌。可梅兰妮挺烦,老公带回来这么个麻烦,赘脚又腻歪,看孩子她愿意,看个女人,唉!
朱馥梅看出她的不耐烦,悄悄跟她说:“你好几天没回绵竹了吧?不回去看看儿子?”
梅兰妮大喜,高声招呼董芄芄:“芄芄,我妈打电话,叫我回家看看儿子,儿子感冒啦。”说完拎着汪雨飞的车钥匙就走了。
朱馥梅借机招呼董芄芄:“芄芄,今天跟我和你美兰阿姨一起吃午饭吧,她做饭好吃。”
董芄芄怯生生地回答:“嗯,好。”
这个女孩眉目如画,长这么好,还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在看脸的时代,实在是不可思议。吃饭的时候,朱馥梅跟她说:“今天以前你的住宿费给你免了,今天以后,你还可以免费住一周,跟父母有多大矛盾,半个来月也该和解了,阿姨这么说,你认可吗?”
董芄芄低着头,不说话。
美兰说:“你现在是放假吧?放假一个人出来旅游,很酷啊。我和你朱阿姨小时候可没这样的条件,上学的时候比学校远点的地方都去得少。”
董芄芄说:“我读寄宿学校。周末回奶奶家。”
“奶奶知道你自己出来旅游吗?”
“知道。”
“你好好吃饭吧,吃完休息一下,我们有个甜品师傅奶茶做得很好,三点来钟,你到茶室来,阿姨请你喝奶茶。”朱馥梅怕问多了女孩产生抗拒心理,不敢再说了。
好像女孩都抵御不了奶茶的诱惑,下午差几分三点,董芄芄就过来了。见朱馥梅坐在里边,在门口轻轻叫了声“阿姨”。
其实,这是朱馥梅拿到心理咨询师证书后,第一次主动地想将所学用于实践。她对董芄芄这个女孩和她的家庭很好奇,她也是有女儿的人,能把一个漂亮的女儿养成这个样子,会是怎样一个家庭?
董芄芄坐在朱馥梅对面,小口小口地用吸管喝着奶茶。朱馥梅问她:“你的名字很特别呀,我查了百度,才认识这个字,原来这个芄是一种植物,叶子是心形的,一对一对地生长。名字是爸爸取的还是妈妈取的?”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和妈妈就离婚了。我跟奶奶生活,对他们不了解。”
朱馥梅心里一惊。这样聊下去,天就聊死了。赶紧转移话题。
“哎,送你个小礼物。阿姨刚从北京回来,从故宫买了几支文创口红,你挑一支喜欢的颜色。”
董芄芄看着那个精巧的盒子里的四支小小的口红,每一支都让人爱不释手。她礼貌地说:“谢谢阿姨,这是一套,分开就不好看了。您留着用吧。”
朱馥梅说:“你挑一支吧,口红是有保质期的,不用就坏掉了。”
董芄芄眼睛亮亮的,小心地从里面挑了一支颜色淡的,“那我拿这支了,谢谢阿姨。”
成功了。朱馥梅心中暗喜——这个女孩将为她打开踏足心理咨询领域的第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