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轩辕瑜与轩辕娴一同在方老夫人屋子里翻看账册,方老夫人只是安排着她俩坐在一边,自己询问着大管家府中的一干事物。账本之中有哪些差错和失误都一一挑选出来责问,事无巨细,面面俱到。轩辕瑜听得仔细,偶尔回头望一眼轩辕娴,她也是聚精会神。
好不容易一个上午过后,方老夫人才放她们回自己院子,因着顺一段路,轩辕瑜便与轩辕娴并排走着,两人寂寂无声,最后还是轩辕娴先开了口:“大姐姐。”
轩辕瑜反应不及,“唔”了一声,竟是显出了几分不曾有的亲密。
轩辕娴也是一愣,忽而笑得温婉恬静,仿佛一朵盛开的杜若花,花香清甜,萦绕心间久久不散,又像是山谷深涧中的清泉,掬一把浇灌在脸上,冰凉沁人,有着若有若无的清冽甜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能芳香四溢,美而不自知。
饶是轩辕瑜,看见轩辕娴如此怡人的笑容,心中也是一动。轩辕娴很少会有如此容色,她在众人面前大多时候都是恬淡的,安静的,不苟言笑,连多余的表情、多余的动作也不会有。今日这一番实在是与她的往常很不一样,倒是让人眼前一亮,更能好好欣赏她不为人知的芬芳甜美。
这是一种养在深闺的女子才有的淡然妩媚,娇而不燥,贵而不舒。轩辕瑜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二妹妹有如此神色,在她心目中,轩辕娴一直与任何人都有着淡淡的疏离,她并没有刻意表现,但这股子疏远却像是深深刻在她的骨髓里面,拒人以千里之外。但此刻,这种疏离仿佛消散了许多,少得都让人能够轻易忽略。
轩辕瑜不由打量了轩辕娴几眼,毋庸置疑,轩辕娴的脸庞是极为清秀的,虽然不至于美艳,但细看之下还是颇为赏心悦目的,她仿佛有着一个世家小姐应该有的所有模样,似乎她的所有特质都已经被一把戒尺比照过了,成长为刚刚好的样子。
轩辕瑜微微一笑,发出了邀请:“二妹妹若是没有急事,不妨随我去落梅院小坐一会儿,看了这许久的账册也累了,不如喝杯清茶解解乏。”
轩辕娴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从善如流的说道:“那便要叨扰大姐姐了。”
轩辕娴与轩辕瑜围着桌子坐下,自有下人端来了清茶和瓜果点心。
轩辕瑜捻起一颗新鲜的荔枝,慢条斯理的剥了皮取了核才放入嘴中咀嚼着。
轩辕娴先是欣赏了一会轩辕瑜的优雅,而后环视了屋中一圈,笑着说道:“许久不来落梅院了,大姐姐这屋子装点的倒是别致。”
轩辕瑜却是放下了手中的果皮,拿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淡笑地看着轩辕娴说道:“二妹妹有话不妨直说,猜来猜去的倒是没意思了。”
轩辕娴听见轩辕瑜如此说,也不着恼,只是定定的看着墙上的一副踏雪寻梅图出神片刻,良久后才说:“此画虽好,但却少了几分意境,我听闻先夫人画梅花画得极好,是万里挑一的大家,但可惜碍于深闺女子,去世时画作竟是都烧了,实在遗憾。”
轩辕娴稍坐了一会后就离开了,轩辕瑜站在院子里,任由清风吹拂而过,带着花瓣在脸上轻抚,细细品咂着轩辕娴话中的深意。先夫人就是轩辕瑜的生母楚奕,轩辕娴如何会平白无故的提起楚奕,难道是从张氏那里听到了什么,还是轩辕靖与张氏说起了什么。推敲来看,她会如此提醒,很可能楚奕的死另有蹊跷,蒙受了不白之冤,有匪夷所思之处。但她又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挑了今日来说,难不成另有隐情。
纷乱的思绪在轩辕瑜的脑海中跌宕起伏,但是想的越多就越乱,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人,但怎么想都没有条理,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想要探查此事,奈何没有人手。
送走了轩辕娴之后,轩辕瑜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回屋子中修书给抚远将军府的舅舅,书信中先是向外祖之人问安,自己期盼着早日相见,末了才言辞悲切,叙说自己梦见生母,自己想要多了解生母生前的喜恶,聊以慰藉。
写完信,轩辕瑜对着信纸吹了一会才小心的放入信封中,唤来了丫鬟好生送去将军府。
轩辕瑜心知此举并不能让自己得到想要得知的信息,但能知晓关于生母的只言片语,总归聊胜于无。
此刻的举步维艰,更加坚定了轩辕瑜想要在权力的漩涡中分一杯羹的想法,与虎谋皮又如何,兵行险着又如何,她可以失败,但是决计不能再成为瞎子、聋子,任人摆布。
几日之后,轩辕瑜等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宝娟着急忙慌的走进屋子,把手中的信封递给轩辕瑜,信中大意是轩辕瑜要见的人在风月弄等着她,马车已经安排在了后门。
轩辕瑜眼神坚定,目光沉着,脸上隐隐有着风雨欲来之前的宁静,宝娟没有看见,但她确实看到了信纸最右下角的一个青色标记,那是东厂才有的标记,十分复杂的记号,轻易难以模仿。
东厂如此大喇喇的行事,可见他们背后的依靠有多坚固,丝毫不惧将自己的身份示于人前。
轩辕瑜让宝娟点燃了灯火,将信纸给烧了,而后吩咐宝娟道:“换衣,准备出门。”
宝娟犹疑道:“这个时候出门,怕是被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了都会问起来。”
“就说我出门去逛街,置办一些衣裳和首饰,很快就回来。”轩辕瑜头也不回的说道,见宝娟站着犹豫不动,便催促道:“还不快点帮我更衣?”
片刻后,轩辕瑜已经领着宝娟,一身清爽的站在轩辕府后门口了,只见后门虚掩着,守门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竟是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轩辕瑜不由暗自感叹东厂爪牙的神通广大,在京都的任何地方多多少少都有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