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间，轩辕瑜瞥见书桌上有这一摞字帖，还是当日郑言覃送来的，积少成多，也有了不少本。轩辕瑜愣愣的看了一会，还是决定把字帖送还给郑言覃，毕竟自己不再进学了，留着也没有用。

思索定了后，她便唤了芍药，换上一件灰鼠皮斗篷，裹得严实，往翠竹苑走去。夜里凉意渐盛，风飒飒的吹过，卷挟了秋意兜头兜脸的扑将过来，竟有些浸入骨髓的寒意。轩辕瑜心中微微叹息一声，终究还是深秋了啊。于是她加快了脚步，迎着风疾步走着。

走到了翠竹苑，竟是一个下人都没有见到，守着门口的小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轩辕瑜心中诧异，与芍药交换了一个眼神，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一探究竟，想要就此离开，但来的路上遇到了不少下人，若真是出事了，自己也脱不了干系，索性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不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轩辕瑜交代芍药候在院门外，不要随意走动。芍药有些担心：“小姐，我陪着您一起进去吧，要不然奴婢实在不放心，有奴婢陪着，至少也能保护一二。”

轩辕瑜却是想到，没有一个仆人的另一种解释，就是郑言覃故意支开了所有人，或许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多一个人进去，就多一分风险。带着芍药一起进去，更容易打草惊蛇。

打定了主意，轩辕瑜抬脚便走了进去，偌大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树影摇晃，映在窗纸上，犹如鬼魅晃动，显得有些可怖。轩辕瑜环顾四周，只有一间屋子点着蜡烛，透露出昏黄的光影，可以看见是两个人相对而立，似乎是在交谈。轩辕瑜再朝着那间屋子走近了几步，便听到了两人的交谈声。

“公子就这么嫌弃我吗，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是嫌弃我被轩辕靖碰过了，不配伺候公子吗，奴婢不要什么名分，也不会成为公子的拖累，只是想要和公子共赴巫山，做一夜夫妻，难道就连这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吗，公子未免太薄情了一些。”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轩辕瑜觉得这声音格外熟稔，思索了一会，猛然惊醒这不是荷香吗，她出现在这里，又对着郑言覃说出这些羞于启齿的话。轩辕瑜不禁猜测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看来自己看到的郑言覃只是冰山一角，他背后隐藏了多少的秘密，是自己所无法得知的。

郑言覃清冷的声音响起：“我已经告诉过你这是一条不归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若是你对此心中没数，那你也不必留在国公府了，我自可以想一个法子把你送出去。”

荷香抽噎着呜咽道：“公子难道还不明白吗，我自始至终想要的就只有公子一人，荷香是为公子而活的啊，没有公子当日的相救，断没有今日荷香的安稳度日，但荷香心中总是不甘，不曾想公子连这点愿望都不愿意成全。难道公子对我就一点情意也没有吗？”说罢，荷香扑通一声直直的跪倒在地，不停的抽抽搭搭，低声哭泣起来。

郑言覃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人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许久都毫无反应，几乎要让轩辕瑜觉得他是不是发现了自己，不由慢慢向后退了几步，隐入了芭蕉树后。

郑言覃终于轻轻叹息了一声：“你只是我按插在国公爷身边的一颗棋子，试问我又怎么会对一颗棋子动心呢，这是你自己选的路，那便要安心当好一颗棋子，不要肖想一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荷香用手捂住了嘴，似乎想要阻止呜咽，低诉道：“荷香向来知道公子绝情，但断没有想到公子对荷香会如此不留情面，那你当初又何必救我，任由我被那群登徒子折磨死不是更好。也免得今日荷香百般纠缠公子，惹得公子厌弃，我也是有脸面的人啊，为了公子已经抛弃了尊严。公子还是如此冷面冷心，难道公子的心中真的对她有了心意.......”

“闭嘴！”郑言覃一阵爆喝：“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懂得分寸了，留在国公府也是无用，准备三日后离开吧。”

轩辕瑜看见荷香的身影一阵剧颤，膝行至郑言覃脚边，拉住他的袍角，哀哀地恳求道：“是我的错，不应该心存妄想，求公子不要送我走，只要能时常看见公子，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郑言覃既没有甩开荷香抓着他衣袍的手，也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就这样胶凝住了。即使是深秋的日子，轩辕瑜也免不了感到一份燥热，想要稍微挪动一下身子，但又害怕被发现。

荷香自顾自地又说道：“轩辕靖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为人阴狠，贪财好色又有一些手腕，没有那么容易从他那里套出消息来。”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郑言覃清冷的声音响起。

“公子.......”荷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抬头望了望郑言覃冷峻的侧颜，终于还是把话忍住了，站起身冲着郑言覃福了一福，便走了出去。

轩辕瑜躲在树后，看着荷香一脸羞愤的离去，正琢磨着自己该以何种方式完好无损的离开，正当她打算离开时，屋中却传来了一丝温柔的声线：“既然来都来了，怎么不进来。”

显然，这话是对着轩辕瑜说的，轩辕瑜暗自叹了一口气，还是被发现了么。她踯躅了一会，还是抬脚走了进去。郑言覃已经坐在了桌边，神色平静的看着轩辕瑜。轩辕瑜大喇喇迎上他的目光，竟然没有丝毫撞破他人好事的尴尬，却是极为淡定，仿佛她是被请来的客人，看了一场好戏而已。

轩辕瑜见郑言覃不打算先开口，便把手中的字帖放在桌上：“郑公子，这是你给我的字帖，我现在大约也用不到了，特来送还给你，兴许你还能用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