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轩辕瑜正躺在屋外的细丝青蔑凉席上纳凉,听着蝉鸣啾啾,享受着午后的惬意,眼睛半睁半闭将将要睡过去,宝娟自院外走进来,轻手轻脚地走近轩辕瑜,见她睡得正酣,犹豫着要不要禀报。
轩辕瑜却是睁开了眼睛,双眼清亮,哪里还有半分的睡意。
宝娟回禀道:“小姐,李嬷嬷出事了。”
“哦,怎么了。”轩辕瑜用小挑子叉起一块脆瓜放入口中,细细地嚼着。
“听说李嬷嬷他儿子嗜赌,惹上了地头蛇,把老婆都卖了,还输光了李嬷嬷挣下的家底,正要卖祖产呢,小姐你猜李嬷嬷怎么样了?”宝娟说得一脸的唏嘘。
“有话就一起说完!”轩辕瑜看宝娟一眼。
宝娟摸了摸头嘿嘿一笑:“据说李嬷嬷儿子赊账的时候把李嬷嬷在府中得的那些油水都一并交代了,自是有人来回了老夫人,正要打板子撵出去呢,婆子丫鬟们都去看了,喊得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轩辕瑜嘴角噙了一抹因淡到极致而略显妖异的笑容,呵,一个李嬷嬷而已。
她只是拿出了最后的体己银子,交给外院跑腿的奴仆,让他去告诉风月弄最大的地头蛇,李嬷嬷儿子有个天仙一般貌美的小娇妻,和一个在国公府掌势的老娘。
轩辕瑜还让外院的仆役替她买了点好东西,有催情作用的迷药。手指揉搓着小小的药包,轩辕瑜目光中有化不去的寒冰,轩辕静,这就当时我送给你的大礼。
因着张氏感染了风寒,多日都窝在正院里养病,向老夫人请安时也不曾得见。轩辕瑜估摸着过了这几日,她的病也该大好了,便带着宝娟去向张氏请安。
张氏院里的丫鬟见轩辕瑜来了,都状似恭敬地迎了她进去,早就有手脚利索的丫鬟去禀了张氏,但轩辕瑜绝不会看错那几个丫鬟眼底的嘲弄之色,虽然看似把自己当主子,但其实心中却是不屑,像是看傻子一般。
轩辕瑜眸中划过一丝厉芒,但面上却看似仿佛不曾注意到丫鬟们的讥诮,小脸上满是倨傲之色,一如以往的不知天高地厚。
不一会,便有丫鬟掀起了帘笼,轩辕瑜扬着脸走了进去。刚刚走进去,轩辕瑜就落入了一个满是脂粉香气的怀抱。那人不是张氏又是谁,她手中抱得用力,嘴上更是心肝儿、宝贝儿地唤着。
看着张氏卖力的表演,轩辕瑜眼中的冷淡转为蓄满的水汽,泪珠子适时地大颗大颗落下,口中哽咽地叫着母亲。
“母亲,孩儿早就想来看您了,但奈何那群下人拦着,说是母亲身体还未全好,怕见生人吹了风又要缠绵在榻上。”轩辕瑜偏着头嗲声嗲气的说着,很是娇憨可爱:“难道孩儿是生人吗?”
张氏看着这张与轩辕瑜生母一般无二的脸,心下一阵腻烦,但还是放柔了声音说着:“什么生人不生人的,都是那起子丫鬟不懂事,我的乖乖,娘几日不见你可是想得慌,快坐下让娘看看有没有胖了、长个了?”
说着便拉着轩辕瑜坐下,立时便有张氏跟前的香草奉了茶水上来。轩辕瑜伸出手去接,却不想因着茶盏太烫了,没有接稳,缠枝青花茶盏“叮铃”一声,打落在了地上。
张氏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这个蠢货,连个碗都接不住,继而心中又是一阵肉疼,香草是干什么吃的,竟拿了这么好的茶盏,要知道这套碗盏一式六个,可是她花了好些功夫才得来的。想及此,张氏不由得嘴角一阵抽搐,又不好为了一个茶盏发落轩辕瑜,不然自己的前戏可不是白演了。
轩辕瑜捕捉到了张氏的不虞,心中不免冷笑,面上浮起了轻蔑之色,扬起手对着香草就是一把掌,清脆的声音响起,香草委屈地捂住了脸。
“连个茶碗都递不好,还能做点什么,知道的明白是母亲宽待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看母亲好拿捏,不好好做事了。还不下去领了十个嘴巴子。”
张氏压抑着即将要涌出的笑意,她当然不会心疼一个丫鬟。这个小贱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蠢笨,李嬷嬷是看走眼了,亏得自己还真以为她转性了,想要打探一番。现在看来除了李嬷嬷,也该在老夫人那里多安个探子,毕竟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么。
轩辕瑜则是扁了扁小嘴,扑向了张氏,张氏被抱了一个满怀,很是“慈爱”的抚着轩辕瑜的背脊,在轩辕瑜看不到的地方却是一脸嫌弃。
“母亲,手指疼。”轩辕瑜娇气地伸着手指递给张氏看。
张氏以为是被茶盏烫红了而已,一看之下却发现玉白的手指尖上有着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针眼,难道是有人越过自己责罚了轩辕瑜?
宝娟却是上前两步,声音娇催的说道:“小姐自从知道夫人身体不好,多日卧榻,想见又被下人拦着,便日日在房中取了血抄写经书,只是祈求夫人能早日痊愈。”
张氏听闻后更加“温柔的”搂着轩辕瑜,心中极为满意这个小蹄子的识时务,自己多年来的功夫果然没有白费。
“果然是娘的心肝,真是让娘捧在心窝里疼的宝贝,娘没有白疼你。”
轩辕瑜听到这些疼爱的话几欲作呕,极力忍耐才没有当着张氏的面翻一个标准的白眼,这便是前一世的好母亲,用甜言蜜语遮盖了虚伪恶毒的面容,她多半情况下都是极为“疼爱”轩辕瑜的,只是在时机到来时给了轩辕瑜致命的一击,从而万劫不复。
张氏突然长长的叹息了一下,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一副很是伤神的样子。这副神情好巧不巧刚好落在了轩辕瑜的眼中。轩辕瑜伸手抚摸了一下张氏的眼角,隐隐有着湿意,心中便道张氏的戏还真是全套的呢,怪道前生幼小的自己被她骗得团团转。
轩辕瑜面上却是很是焦急,眉毛紧紧地蹙起,小脸都拧巴了起来,一副关心的神态:“母亲,你怎么哭了,是谁惹你不开心了吗,告诉孩儿,孩儿帮你出气。”
张氏别过了头,看似心中不忍,实际却是要掩去眼中的得色:“不碍事,左不过是个旁人,寄宿而已,忍一忍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