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
李慕白轻拍自己怀里熟睡的小人儿。两人竟在院子里相依偎睡了一夜。
易姝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皮,便与李慕白告别,独自踏上了回宰相府的路。
那厮居然还恋恋不舍。
易姝边在心里吐槽,便匆忙赶路。
只要回去的悄无声息,就不会有人发现。就不用为彻夜未归找借口了。
怪的是,宰相府大门紧锁。看门的杂役也空无一人。
易姝熟练的翻墙进院,一进自己的小院便看到冬儿急切地踱步。
“呜呜呜,小姐,出大事了。”一见易姝便扑到易姝的怀里,嘴里带着哭腔,“老爷上早朝一回来就面无血色,命令大门紧闭,肯定是出大事了。”
易姝安抚完冬儿便去父亲那里探情况。
易泰初在大堂中静坐,低头。大堂中空无一人,一片寂静。易泰初看起来十分低落,他沉默的身影似乎与沉静的大堂融为一体。
易姝屏住呼吸,轻声唤道:“父亲。”
易泰初似是没有听见一样。易姝不知父亲是不是因为自己彻夜未归生气。便自顾自的解释道:“昨日天色突变,狂风大作。。。。。。”
没等易姝讲完,易泰初突然接话,声音带着绝望到骨子的沙哑,道:“天色突变?狂风大作?”
易姝心里一震,但还是继续说道:“天生异象。”
“天生异象?”说完易泰初抬头,双眼布满血丝,面容苍老了许多。似是与之前那个容光焕发,老当益壮的宠臣天上地下。
他看着易姝,眼里没有丝毫怒色,仿佛他并不是在气易姝。他伸出手,僵硬的摆动手指,示意易姝过来。
“你很像她。”易泰初用苍老的手抚摸易姝的面容,眼睛,鼻子,多像她。
“我的母亲吗?”易姝仰脸看着易泰初,自己对母亲的印象很是模糊,只记得儿时她曾抱着自己在迎春亭上轻唱童谣。
易泰初听到易姝说“我的母亲”时,愣住了,他好像陷入了回忆。
“易姝啊,你的母亲名字里有一‘纾’字,所以给你取名作易姝。府里的念纾路、牧纾花也都是取自你母亲。我,对不起你母亲啊。”说罢,眼中含泪。他开始缓慢的摇头,似是在表达对那个未知的、被他辜负的女人的忏悔。
被他感染,易姝的心里竟然也一抽一抽的疼起来。
“噗。”易泰初吐了一口鲜血,他的胡须上还带着深红的血珠。
“父亲!”易姝惊呼。
“无妨,我大限降至。”易泰初伸手暗示易姝莫慌。
易泰初用手抹掉嘴角的血珠,把身体坐正,突然严肃的说到:“姝儿,昨日天生异象想必你也见到了。早朝时太子那派的大臣们突然一致反口咬我私通南通国,还拿出了已经造好的污蔑我的所谓铁证。他们将昨日火龙盘旋于东方,统统归罪于我。说什么看是天相,实为人祸。”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易姝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
“多么荒谬啊!姝儿,皇上其实也想找个机会除掉我。我知道他,知道他很多的不堪。我从不允许你们兄妹踏上仕途,虽说你们两个都很没出息,但是爹爹其实很满足。爹爹一路走来,看过了太多人心险恶,兄弟残杀。爹爹啊,希望你们平安快乐就好了。”
易泰初从小就是一个威严父亲的形象,想不到父亲原来对自己也有寻常百姓家的亲情。
“姝儿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派人递书信给你尚在南通的哥哥,让他自寻出路避难了。只是你,爹爹还有别的担心啊。你自小的婚约是皇上牵制我的策略,他用国丈与宰相之位来换取我的忠心。我老了不中用了,便要除掉我了。”
突然他眼前一亮,他紧紧握住易姝的手,说道:”那纸婚书可保你一命。太子妃之位,是你的劫。李慕白他,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圣旨到。”一声太监尖锐刺耳的声音。
易泰初面色发黑,他拉着易姝跪在地上,等待天子的发落。
具体的旨意易姝已经记不得了,她的脑子嗡嗡的。
只听得那一声“罪臣易泰初,斩!”
以及念在他功劳深厚,免去其女易姝的牢狱之灾,择日大婚。
父亲被拉走了,褪去官服。易姝忘记了父亲最后的神色,只记得府上的值钱玩意被一件件搬空,下人们收拾行李离去,以及冬儿的呜呜声。
不管易泰初是不是真的通敌叛国,不管易泰初做过什么恶事,她都没有父亲了。
她再也不能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她与她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