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持先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一个正年轻的女子,说什么要出家,不去尼姑庵反到来他这大音寺来了,还真是有点像在开玩笑,但看着余妃一席素衣,面色安祥,前一刻还涌上心头的笑意便被深深压了下去。
他眼眸一抬,望着眼前这位女施主,道:“阿弥陀佛,施主若是决意出家,那便随老衲去剃度吧”
余妃开口了:“柱持,我不剃度了,实话说,我是为我刚逝去的儿来的,怕是剃了度,到了地府该不认得我了”
柱持显然有些为难,本来她就该去尼姑庵的,收下她已是有所顾忌,现在还不剃度,古往今来无论男女哪个出家不剃度的。
柱持:“这……”
余妃知道这请求让柱持有些为难,但现在她除了说服柱持,还能干什么呢。
她看着柱持因为难,眉头显出的川字型,心头于心不忍,她本就生性善良,这下她选择妥协了,明亮眸子黯然下来。
正要开口,却等来了柱持的声音:“那女施主今后就把发髻盘起吧,以后就随我修行,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哎”
他长叹一声,这天下有如此亲情之爱的也不多,作为修佛之人,怎可以为了几根红尘发丝便剥夺她的心意呢。
余妃悬在半空的手微微一颤,她黯淡的神色瞬间充满感激,莲步一动跟在柱持身后就往禅房走。
一路上,遇见许多和尚,他们纷纷觉得奇怪,怎么柱持带着个女子回来?一个个光顶的头颅朝他们看,他们一个境界高深,一个心如止水,对于他们充满问号,好奇,甚至是鄙夷的眼神置之若鹜。
柱持给她安排了一处角落的厢房,打开房门,一尘不染,明明是最角落的厢房,这么多年也没人住,却出奇的干净。
余妃摸过门前的横木,棕红的漆,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想来是陈年老木了。
余妃:“这里真是静呢。”
柱持:“内心静者自然是静的,内心浮躁者就算身处这等地方想必也只会心浮气躁罢了。”
柱持的声音虽苍老,却是让人心灵通透,悟出意境来。
余妃:“嗯”
走进里面,微弱的光尘透过纸窗射进来替这里增添了几分幽深。
余妃站在原地,看着柱持从容搬下叠起的箱子,拿出最下面的一只狭小的盒子,打开,捧出折好的衣服,递到她面前。
那衣服,素净,不是白色,是浅浅的灰色,与以前在宫里穿的绫罗绸缎截然不同,上头的褶皱,被压过很久了,深深的印痕看的一清二楚。
余妃接过衣服,放在一旁。
柱持半眯着眼打量着余妃的头发,道:“施主要是不介意,就让老衲来帮施主盘发吧。”
余妃下意识的摸过她的头发,根根的触感填满手指,随后又放下。
“好,麻烦了”
她曲身坐下,白衣有点拖到地上了,衬着水泥地有种过度的美感。
柱持站着,拖起布满青筋的手,附在余妃的发丝上,拖起垂下的头发,盘在头顶,乌黑透亮,盘好了,在戴上一顶浅灰半高帽子,这一下去整个人显得庄重了许多。
这头发就像她,从前的尘事与头发一起被封藏……
这房里没有镜子,她不知这样好不好看,如今她也不在乎这些了。
弄好了,柱持也不多留,一声不吭的走出去,关上门,只听“咔吱”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