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在他乡的游子,对故乡的惦念绵绵不绝,那些围绕着亲情的一事一物、一草一木、一饭一食总会在不经意间勾起游子的思乡之情。
今年春节,我跟先生回到他的家乡,喝过了家乡的米酒,吃过了家乡的豆腐笋干馅儿汤圆,祭过了祖,串过了亲戚,在一个晴和的午后,先生兴致勃勃地带我和女儿去田野里。
南方的乡村,在冬季仍是满目春景。我们一路行来,远山如黛,绿水绕宅,大红、粉红的山茶花点缀着宅院,青竹翠柏环绕着村庄,行行茶树碧绿齐整。走在田埂上,女儿仔细地辨认着田间的各种果蔬草木,先生津津乐道于此情此景所勾起的儿时记忆,我则沉浸在乡野的清新空气、林梢的悠悠白云和这水村山郭的清丽景致中。
忽然,我发现了一种草,似曾相识,却说不出名字。先生说:“这是一种野菜,我们当地方言叫慈恩,普通话不知叫什么,每到清明时节,我们这里有用它做米果的习俗。”一句话提醒了我,难道它是周作人在文章里提到过的黄花麦果,学名鼠曲草?
“叶小微圆互生,表面有白毛,花黄色,簇生梢头。”女儿用手机拍照,上网一查,发现它果然就是让周作人念念不忘的黄花麦果。如此一来,我和女儿就想尝尝清明米果了。回家跟婆婆一说,婆婆很高兴地答应做给我们吃。
离开家乡的前一天,二姐也来为我们送行。我们一行五人来到离家最近的一块地里,阳光和煦,大家一边说笑,一边摘野菜,如同游戏一般趣味盎然,欢快的氛围冲淡了离别的感伤,很快我们就摘了满满一篮子慈恩。
回到家里,大伙儿一齐动手,洗菜和粉,制馅儿做糕,然后把包好的米果放在模具中,印上一朵兰花,就可以上锅蒸了。经过如此一番忙碌,米果摆上了餐桌,绿色的米果带着野菜的芳香,趁热咬上一口:“嗯,清香软糯,好吃!”那一刻,亲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我和女儿乐滋滋地拍照、发朋友圈,把这温馨和乐的一刻定格在记忆中。
清香米果寄乡情,某段时光、某个场景、某种味道会熔铸进生命里,在似水流年中时时提醒你故乡的方向。时空隔不断游子的眷念、亲人的牵挂。
早上的风依然凛冽,我像往常一样包得严严实实的,进了单位,猛一抬头,发现另一条道的路边,干了一冬黑黢黢的柳树枝,居然透着隐隐的绿意。我在惊叹的同时,突然想到,这春意萌动的柳树,有没有可能是被人们热切盼春的目光望绿的呢?
这么一想,各种关于柳的遐想都涌了出来。
那么柳色呢?说不定是被人涂画出来的,不然怎么会绿柳才黄半未匀?当然,西蜀的柳色还需杜甫窗外的黄鹂鸟来鸣叫几声才会翠意盎然。柳叶,自然是剪刀细裁出来的。二月春风这把飞剪一出,碧叶纷飞,挂满了柳枝,也挂绿了整个春天。
柳不仅妆点春天,它更大的功效是传情达意。攀条折色,远寄龙庭前。呵呵,古人不花一文钱,折上一枝柳,就制造出了浪漫!要不,就填一阕柳枝词,不信传到你耳中,你不兴起故园情思来。再不然,就用一长段柳丝把你的心牢牢系上。
漫天飞舞的柳絮也有用处,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只是,同样的柳絮,在杜甫笔下,成了癫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流水在薛宝钗的眼里,却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闲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垂条扶疏,幽静宜人,五柳先生陶渊明,又把柳带入了另一种境界。
柳枝柔软,随风摇摆起来,恰似扭动起舞的清影,柳叶纤纤,像极了美人那似蹙非蹙的远山眉。如此说来,袅袅婷婷的柳,难道就是柔弱的化身?还真不好说,蒲松龄就写过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细柳。
我一直不大明白老先生为啥给这样一个女汉子的形象安排了如此柔美的名字,后来偶然翻看,才知细柳有细柳营之说,是汉朝名将周亚夫当年驻扎在细柳的部队。据说,周亚夫从严治军,细柳军军纪严明。汉文帝前去慰问,也吃了闭门羹,把守的将士对他说: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这样一说,里的细柳,还真担当得起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