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学臣看着左重的反应,心里十分满意,到底是在仕途上摔打过了,刚刚勃然变色是为了家人,可以理解,可解决问题就不能凭一时之勇,必须保持冷静仔细地谋划。
为了缓和气氛,众人有意谈了一些轻松有趣的事情,特别是沈东新的法国人笑话,最受欢迎,左善文也说起了一件亲眼目睹的事情。
“当年左某在沪上法租界遇到过一件事,一个英国人不小心落入了黄浦江中,便用英语喊救命,可没人理他,眼看就要淹死了,有人大喊告诉他用法语!英国人只好喊了一声s救命,当时就跳下去六个法国绅士将他救了上来。”
“哈哈。”
桌上之人笑地眼泪都出来了,见一向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左学臣都乐出了声,看来不管在哪里,法国人都是那么思路清奇。
宴席一波三折终于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古琦等人先行告辞了,他们知道左家有事情要商量,何逸君则被梅慧珍拉走了。
随着众人离开,左家祖孙三人走到书房,家中的管家站在门口防止有人偷听,左学臣和左善文都默不作声,等待着左重解释,他们现在都明白了,左重绝不是在什么警署工作,还有他那个科长是怎么来的,这些都需要左重自己说出来。
左重也已决定将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必须劝说左家尽快离开宁波,即是为了将来爆发的战争,也是为了不被徐恩增之流捏住痛脚。
他先为祖父和父亲倒了杯茶,才开口说道:“我在警校时遇到了老师戴春峰,他是委员长的心腹,担任特务处的处长,特务处的主要工作是负责反谍、侦办、暗杀之事。
老师觉得我是可造之材,便引荐我加入特务处,还为我起了字,接下来我带队查办了一些间谍案,数次积功升至上尉情报科科长。”
左学臣面色凝重,听上去特务处就是前明的锦衣卫,熟读历史的他知道这些人没有好下场,如毛骧、蒋瓛等,上位需要时这些人就是肱股之臣,不需要时就弃之如敝履,因为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左善文更是猛拍桌子:“左重,是不是那个戴春峰以势压人,强迫你去什么特务处,我有几位好友正在委员长身边做事,我立刻去电托他们将你调离,你老实说,你有没有杀过人,干过什么坏事?”
有些事他不好详细问,民国的暗杀太普遍了,南方、北方都喜欢用这种手段平息争端,除了地下党那边,各方势力都干过这事。
左重对此问心无愧:“杀过,但我杀的都是民族败类,汉奸走狗。父亲,我记得你说过,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也辍行。
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这些事情必须有人去做,不能因为别人的议论就停止正确的行动,请父亲理解儿子的苦衷。”
左善文看着他,百感交集,这样的左重他没有见过,强硬、铁血、果断,同时有自己的坚持,看来自己这个儿子真的长大了。
左学臣听着父子俩的对话,悠悠说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左重,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们说,还有你妹妹那里,跟你有关系吗?”
左重没想到祖父这么敏锐,点了点头:“特务处隶属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为二处,还有一处特工总部。双方有些矛盾,一处是跟陈局长的,党部调查室更是陈局长的嫡系,我怀疑此事跟一处有关。”
左学臣捋了捋胡子:“我就知道这事不简单,所以才不让你父亲介入,现在看来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左重恍然,原来祖父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怪不得家中没有出面,不禁感叹老爷子的精明,既然如此,有些话他就可以直接说了。
“祖父,父亲,现在中日关系紧张,国府一退再退,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已经按捺不住了,长则一两年,短则三四年,双方必有大战。
而宁波作为委员长的家乡,又地处在沿海,肯定是日本人的优先打击目标,到时我左家该如何自处,难道要做日本人的治下顺民?
加上我在特务处抓了不少日本间谍,日本人对我是欲除之而后快,一旦知晓我的底细,恐怕连外祖、姑姑叔叔他们都要受到牵连。”
左学臣知道情况的严重性,这位经历过前朝、军政府、民国的老人,早就看出了中日之间的剑拔弩张,两国战起定然要打得天崩地裂不可,脸上露出了一丝沉重。
思虑良久,他问左重:“你是不是有打算了,有的话就说出来吧。”
左重斩钉截铁道:“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内而亡!咱们全家移居海外,开枝散叶,以待时局变化!”
左学臣和左善文愣住了,难道事情真得要走到这一步吗,故土难离啊,两人有些举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