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萧?
小峰的脑子在最初的混沌之后,猛的清醒了过来,眼睛蓦地睁大。
刚才那个躺在乱草堆里的中年男子虽然身形相貌很像陈碌,却并不是陈碌,他只是秦萧用来钓鱼的饵罢了。
秦萧连苏谨去闭关了都知道,那这一切,岂非都是他早已布置好的罗,就等着他这个忧心如焚又冲动的蠢货往里头撞?
现在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秦萧用刑的手段,他也是耳闻过的,与其受折磨生不如死,还不如与早作了断的好。
殿下,属下无能,让您失望了,往后,您多保重。
小峰近乎诀别的闭了眼睛,舌尖开始悄悄的搜寻自己齿缝里藏着的毒药,此毒见血封喉,只要咬破它,他马上就能七窍流血,立毙当场。
秦萧扫了眼小峰暗暗用劲的脸侧肌肉,淡淡的又开了口。
“你牙齿里藏着的毒药已经被人清除干净了,还给你服下了软筋散,要自断经脉也是做不到的,所以,你就别白费心思的想自裁了,落到我的手上,生死,都不是能由你自己能决定的。”
小峰的脸色煞白,心下顿时冰凉一片。
虽然自己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但总觉得运气没那么差,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不至于被抓住连s都做不到。
不管怎么样,要他背叛殿下,那是万万不可能,随秦萧怎么折磨他,他只不开口就是。
秦萧见他紧紧的闭着嘴巴,眼睛也是死不睁开,一副死扛到底的模样,就知道他打定了主意宁愿受刑也不会招供。
对付这样忠心耿耿的死士,刑罚是没多大用的,诛心才是上策。
“你可知,我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什么?这可是苏谨做梦都想要销毁的证据,不打算睁开眼来看看吗?”秦萧合上了刚才在看的那册子,淡淡的的说道。
小峰的眼皮颤的厉害,却仍是没有睁开,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不睁眼,如此不配合,秦萧倒也未曾动怒,漠然的勾了下唇。
“原来,你所谓的忠心也是假模假式而已,面对着你家主子在nn的黑账本,竟然也是无动于衷。”
什么?!
小峰听到这儿,难掩震惊,霍然睁开了眼睛。
陈碌那狼心狗肺的虚伪小人,竟然敢私下给殿下记黑账?
“这里头,一笔一笔,可记得清楚明白,只要顺着线索去查,桩桩件件,你家主子,都无从抵赖。”
秦萧看着他的眼睛,冷冷笑了笑。
“比如,他和私盐商贾合谋,将不法收益通过钱庄一转一进,黑钱就变成了别人做正当买卖的进账,既逃了赋税,又饱了私囊,一本万利,却让朝廷损失巨大,再比如,他将朝廷明令禁止贩卖的武器马匹,以各种巧立的名目,通过和地方衙门的内外勾结,偷偷卖给了一直与我朝为敌的鲁国,所获之利,何止万金,为了钱,连通敌叛国都敢做,他可还真是什么都干的出来啊。”
“你,你”
小峰颤抖着嘴唇,死撑着的脸色,终于开始有些维持不住。
原以为他不过只是在诈他而已,手里那所谓的“黑账本”也是假的,可是他却能把这些隐秘说的这么清楚,若说不清楚内情怎么可能呢?
所以,这账本,是真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
小峰终于开了口,声音干涩的似是掺了土。
“既然你连这样的证据都能拿到手,想必也不缺什么人证物证来定殿下的罪了,还要处心积虑的绕这么大的弯子来问我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秦萧淡淡的看着他,将册子随意的丢在了手边的桌子上。
“比如,苏谨今天正午过后为什么要闭关?”
原来,他真正的目的,是要问关于“共我”之蛊的事情。
小峰沉默了很久,似是脑中在做剧烈的挣扎,秦萧也不追问,极有耐心的就坐在那儿,手指慢慢的敲打在桌沿边上,一下,一下,彷如敲响大鼓的鼓槌,听的人无端端的就感到心慌紧迫起来。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不会让这本册子出现在陛下面前吗?”半响之后,小峰终于开了口。
秦萧挑了下眉,无可不可的点了点头。
“我可以考虑,毕竟我也不想让陛下的心情受到太大的影响,不过,这取决于,你说出来的东西,能不能让我满意。”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后,小峰垂着眼睛,木然的说道:“因为蛊虫有反噬的可能,所以每隔七日,殿下就会从正午过后闭关,调息气血,运功压制蛊毒,直至天亮。”
“反噬的话,会有什么后果?”秦萧顿了顿,强调道:“尤其是中了他子蛊的另一人。”
“若蛊虫反噬,蛊主会血脉倒流,精神错乱,行止癫狂,直至最后不眠不休,力竭而亡。”小峰说道这儿抬了眼看向秦萧,语气变得有些低沉。
“至于另一个人,此蛊名为共我之蛊,子蛊与蛊主自然是同生共死,祸福相依,一起疯,一起狂,最后再一起同归黄泉赴死,这就是所谓的生无同衾死同穴吧”
“生无同衾死同穴?”
秦萧念着这几个字,眼神更是犀利,冷冷的哼了声。
“他也配用这几个字?白日做梦!”
小峰静了片刻,道:“你既是已经知道后果,那就不要再去激怒殿下,情绪的反复无常,也会加重蛊虫反噬的可能性,你虽巴不得殿下立马去死,但是另一个人的性命你总不能不在乎吧?”
“我不去激怒他,可他却会来激怒我。”
秦萧的语气更是冰冷。
“靠着一个蛊虫就想为所欲为,让所有人都由他摆布,他未免也想的太容易了些,我秦萧,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来要挟我,我可以有一万种不让他死,却让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法子,你既是对他忠心耿耿,想必也不会愿意看到他落入这样一个凄惨的境地吧。”
这话里的意思,竟是苏谨若当真激怒了他,他也不惜玉石俱焚,宁愿不顾及另一个人的生死,也要让苏谨付出惨痛的代价?
小峰的手心都冒出了冰凉的冷汗,有些颓然的垂下了眼皮。
也对,一个女人而已,便是再宠爱再喜欢,又哪里比的上权势利益重要?
所以,他才一直力劝苏谨不要用“共我”之蛊来威胁秦萧,根本就是得不偿失的险招。
可苏谨当做耳旁风,一意孤行,到如今,反倒是自食其果,处处受那蛊虫的钳制,不但要闭关休养,还要服食各种药物,更为甚之,他与侍卫们练剑过招,比划拳脚都不敢来了,连下个台阶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摔到了哪儿会让中了子蛊的姜千娇,也一起受伤吃痛。
殿下,看似无情实则太多情,哪里比得过秦萧的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只怕注定,会一败涂地啊
小峰在心里尝长长的叹了口气,慢慢的又掀起了眼皮。
“我知道,你是想问解蛊的法子,可据我所知,此蛊根本无法可解,不过”
“不过什么?”秦萧挑眉,淡淡问道。
“不过这蛊是殿下从一个叫无尘的云游道人手中觅得的,那道人高深莫测,神神叨叨的,说什么他正在试验一种法子,若是成功,便能解这共我之蛊”
秦萧立刻打断了他。
“这云游道人在何处?”
“我不知道。”小峰老老实实的摇头,“连殿下是如何找到他的,我也不知,虽然我是殿下的心腹,可是也有许多隐秘事,殿下是不会让我参与过多的。”
他的神情很是自然,眼神亦无一丝闪躲,显见的,是并未说谎。
秦萧有片刻没有说话,随即撩袍,缓缓站了起来。
“你走吧。”
他淡淡的对小峰说道:“今日,我可以当做你没有来过,苏瑾明早出关,也不会知道此事。”
什么?
小峰震惊不已的看着他。
不杀不打,连刑具都不用,也不留着他继续挖些机密要事,就这样轻飘飘的放他走了?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道:“你明知道我是绝不会背叛殿下的,就算饶我一命,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我也不稀罕你的感激。”
秦萧侧眸,漠然的瞥了他一眼。
“我只是觉得,苏谨这种又疯又糊涂的人身边,该有一个清醒点的脑子留着才是,你心中明白,如何做才是真正的为他好,不是吗?”
小峰无语的沉默着,直到有人过来替他解开来了绳索,喂下了软筋散的解药后,他稍稍恢复了些力气,扶着椅背站了起来,艰难的开口道:“那本账册”
秦萧拿起桌子上的册子,慢条斯理的将其打开,扔在了小峰的脚下。
上头干干净净,竟是一个字都没有,更别提什么nn落款之类的要紧东西了。
“这?”
小峰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
秦萧的手中,根本没有什么陈碌留下来的黑账本,他刚才,就是在明明白白的诈他。
“你!”
小峰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该是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还是该恼怒秦萧的戏弄欺骗。
等等,没有账本,那是不是也表明
“陈碌真的死掉了?”他紧张万分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