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朝会过后,裴元厚都会在顺和斋小坐一会,喝一杯豆浆,吃两碟小菜,这个时候的当朝相国绝不谈公务。
但今日的情况有些例外,裴元厚的对面竟然破天荒的坐着一个人,而且那人大马金刀,脸上满是不在乎的笑意,其实竟丝毫不逊于这大周一人之下的当朝宰相!
一柄六尺长剑,就随意的扔在平日裴元厚放豆浆小菜的桌上,什么人竟然能佩剑与裴元厚见面?
“有人说,大周这二十年间,之所以能在与草原蛮子斗智斗力的过程中,始终保持主动,究其原因主要有三,”那人身形向后一靠,木椅发出一阵咯吱吱的声响,随时可能散架,仿佛被睡虎翻身碾过的草木,“一柄剑,一张图,一枝笔,剑,自然说的是我钟某人,图,是淳號先生的镇国星图,而那枝笔,自然就是你裴相手治天下的春秋笔了,相国以为这个说法如何?”
有如此气势如此资格与裴元厚对席而坐的剑客,大周境内当然非五绝之首钟條尘莫属了。
裴元厚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摆在桌上的巨大长剑,平淡说道:“先生一剑支起大周百年脊梁,当此一赞绝不为过,天庆司镇国星图这百年间也无愧其名,至于鄙人,只是做些修修补补的杂事,愧与钟师、淳號先生齐名。”
面对当朝宰相如此敬言,钟條尘点了点头,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你裴元厚从如朝到拜相,也不过三十余年光景,在此之前七十余年,大周有我,有天庆司,有镇北四军,更有皇族的连城碧血,为民守国,北拒蛮夷也从未弱了声势。”
“先生说的是。”面对钟條尘的当面折辱,裴相身后随扈脸上早已变了颜色,但裴元厚依旧神态从容,唾面自干。
钟條尘大笑一阵,伸手拍了拍桌上长剑,沉吟半晌后忽然神色一冷,说道:“既然如此,我钟某之女从蟠龙镇游学东归,一路下来你三番五次命监察司阻挠,甚至连工程弩都用上了,这是和居心?真当我这把剑折不断你那只笔么?”
顺和斋里空气瞬间冷凝,钟條尘明明没有运功,裴元厚身边那两个知微境的高手却感觉体内元灵已经被压制的几乎冻结,连抬一抬手指都困难,他们毫不怀疑,如果此时钟條尘起了杀心,只要抬头看他俩一眼,他们就死了。
在所有压力的中心,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裴元厚却依旧从容,仿佛面前之人并不是明面上的大周第一剑客,只是个发脾气的普通老友,沉吟片刻之后,轻声说道:“令媛人中龙凤,裴某人不敢轻动,但若其继续和监察司通缉要犯纠缠不清,万一有什么意外,裴某也会痛心大周将来失一栋梁。”
这一番暗带威胁的话语一经说出,身后两个随扈心中不禁惊惧,若是此时钟條尘拔剑杀人,任裴元厚再如何权势滔天,也受不了这身前一剑。
还没完,裴元厚又紧接着说道:“先生有没有想过,三十年前朝中无我,北蛮不得南渡,若是某一天大周无你,我裴某人或许同样可以力保山河永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