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继续抄写着监狱报上的文章,现在,我和魏志强已在无茶水可言,只能是开水打发着时光。和魏志强的谈话时而使我变得异常清醒,时而变的异常糊涂。人常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没想到在监狱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地方,更是人原始本能的暴露、同类之间为了生存,陷入了一场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沉重的、悲戚的、惨不忍睹的厮杀。是一场看不见的血腥腥的乱战,是一场没有退路的火拼。
吃过晚饭,面对一切我一筹莫展。又是翻来复去,噩梦连连
“啪!咣噔!”我还在睡梦中,监号大门嗙然大开。“林峰,戚中收拾东西准备上路!”梦!这么可怕的梦!这梦就像赶之不去妖魔,一直拨乱着我的神经,让我一次次惊出一身冷汗。
“林峰,起来,收拾东西上路!”我猛然惊醒,“啪”地坐起。往门口一看:两个武警身上背着大枪,刺刀闪闪发光。还有张队长、逯顶管教,在后边就是汪民和殷正。不容置疑,这回千真万确,不是梦,真不是梦!
眼前的戚中已穿好衣服,无精打采的收拾着他的行李。我想着留监已经不离十了但没想到在监狱里只是过了个年而已。
我见戚中正紧张地收拾行李,再看那门口两个背枪的十分威严的大兵,知道这不是才做梦,顾不上门口的干警和大兵的目光,十分惊慌又紧张地在精光的身子上nn这衣服,心也蹦到了嗓子眼,就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血液流速达到了极点,眼前火星飞溅,顿觉口干,浑身发软并出现颤抖,平常好穿的衣服也找不见了袖子。也不知咋把棉袄套上的,但系扣子时,却发现不见了衣服的扣子,细看时原来前后穿倒了。把后帘穿前头了,再倒过来,依然手哆嗦地扣门和扣子系不到一块。袜子明明在枕头底下,现在因为慌乱只找见了一只,被子也叠不到一块,就胡乱卷到一起,费了好大的劲才用包袱裹在一起。正好是在下铺睡,要是在上铺怕是瘫软的下不来了。我比戚中好些,他手里还提个总是显摆自己的手风琴。我头大的厉害,跌跌撞撞下得楼梯,昨晚的饭食直往上翻,再加上腿软,我赶紧扶住院墙“哇!哇!”干呕,眼睛也变的模糊不清,腿也抖个不停。好不容易镇静下来,就见戚中、崔小四、肖安等,只要是有期徒刑都打着包裹下来。几乎不用人喊都保持约一米距离,自动头朝墙蹲在了那里。我们这些人晚上都见过送人上路,武警都要喊“下去蹲下,两手抱头,保持一米距离。”听惯了,自然就知道了其中的路数,自然不用别人喊,形成了心理上的高度自觉。
我眼睛还是因惊慌而模糊不清,因两腿发软,站立不稳。正在这时就听见“咚”地一声,并听见有人抽泣并小声嘟哝:“还说我能留监呢,现在要送走了啊。还是我姑父哩,这点破事都办不成,还让我白在剧团弹了两个月的琴。”接着传出“呜!呜!”的哭声,虽然我因为高度紧张,两眼看不清楚,但听声音就知道是戚中,他把他的手风琴重重地摔在地上,像小孩一样蹲在地上抽泣。看到他,我紧张的心一下子松弛下来。
你想啊,我刚来时,戚中是那么的蔑视我,总认为有关系能留监,总是高昂着他的头,撅着他那张嘴,整天欢快的就像一只上蹿下跳的老鼠。还有崔小四,白敲了两个多月的架子鼓。他们都没留下,我留不下也很正常。走就走吧,信天由命。
正在这时,就听见那个逯顶的小干部在喊:“全体起立,向后转!”在他的喊话下,我们都由脸朝墙壁而转过身来。我看了一下,所有的有期徒刑犯人全在其中,一共7人。这时两个武警在我们的两边端着长枪,刺刀向下,威风凛凛。张队长和逯顶两腿分到与肩部同宽,两手背在后头。这时逯顶喊话:“现在由张队长全部生省nn命令。”
张队长扫视了每个人,那严肃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各位服刑人员,现在宣布省nn命令:林峰!”我马上立正“到”接着他喊:“戚中!”戚中还在抽泣:“呜呜到呜”在他的前面的地上躺着他摔了的手风琴。点完名后,张队长又扫视了一下大家:“一共7人,宣布你们服刑地点是”我们的心可能都提到了嗓子眼,格外紧张,但张队长一直停顿,忽然说出:“监狱!”我真的没有听错?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每个人都是一样,都忽然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每个人都是大眼瞪小眼,如同从梦中唤醒一样,忽然欢呼起来。“肃静,肃静,肃静!”逯顶管教喊话,大家才停住欢呼。这时戚中破涕为笑,又小声嘟哝:“早说吗,我也不摔琴了。”说着,他弯腰把琴捡起来背上。张队长依然表情严肃:“之所以让你们背着铺盖下来有三个原因,第一:无论是分到哪个监狱,我们都得由武警押解,这次虽然你们是留到了监狱,但执行程序上一环也不能少第二是:让你们从心里感觉一下,如果没有留监,你们就会分到煤矿等监狱服刑,这会使你们从今往后更加珍惜你的改造生活第三是因为你们是有期徒刑,从现在开始打乱各自监号原有位次,重新编排监号。”他又看了看大家,真正应该是看了看我:“你们是有期徒刑,留下来实在不易。都是经过我们针对每个人的特长,认真筛选,严格比对,报监狱领导签字,最后经省nn审批核准,才留下来的。也就是说你们是犯人中的特种犯人,所以从今天起,你们每个人担任一个监号的号长,上去后睡在门口一铺,带头学习和遵守规范,整理内务,练好队列。”他又扫视了一下我们每个人:“关于上面的重刑犯人也要把其他的号里犯人合并到一至七号,一监号、二监号为十三人,其他各号十二人。大家有没有信心管好各号?”“有!有!有!”大家都在兴奋之中,声音特别的大,尤其是戚中,嘴张的老大,喊声震耳。
张队长最后把目光停在我的脸上:“林峰,出列!”我赶忙两手提于腰际,“啪,啪”标准跑步动作,在张队长两米处立定站好:“报告,请张队长指示!”张队长看了看我,好像有点可笑,反正两个眼睛有点眯闭,肯定是高兴:“林峰,你代表大家表个态。”
我“啪”地一个后转,脸朝犯人:“尊敬的管教:现在我代表所有留监犯人郑重表态:绝不辜负政府的信任,坚决完成政府已经安排和今后将要布置的所有任务,牢记身份,服从指令,接受改造,尽好职责!”
然后,我又一个整齐的后转:“报告,各位管教,表态完毕。”张队长或许对我的表态满意,脸上严肃也开始变得一缓和。
逯顶这时从兜里掏出名单:“现在宣布:林峰任一号号长戚中任二号号长肖安任三号号长”宣布完后,逯顶干部继续作补充要求:“人员调整完后,下午由各号长带队领犯人服装,好了,解散!”
到了下午,我们每个人都领到了衣服,和老犯人一样的囚服,背后印着灰条与白条相间就像铁窗一样的外套衣服和棉衣棉裤,妈妈给我做的棉衣棉裤“退休”了。我把妈妈做的衣服叠放整齐,等着妈妈来接见的时候带回家,作为我一生的纪念吧。有了囚装证明我们的改造生涯从此开始。
我现在那种总怕送到其他监狱的心总算放下了。接着就是更严格的队列训练、整理内务、背诵规范,一切都为下队作最后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