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脑子里蓦然窜出的这个念头,使得福臻下意识就疾奔过去扶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试探地唤了声“佳怡”,一面凑近了些将人瞧个清楚——
是她!
虽然挽着发髻,虽然全身上下全然不是福臻所熟悉的服饰装扮,但这回福臻很确定就是沈佳怡。
此刻也顾不得细究,福臻当即就将沈佳怡的手臂绕在肩上试图把人架起。但沈佳怡整个人虚脱一般直往前栽去,福臻一时间使不上劲被她带着一起朝前扑。
所幸谢宗灿赶得及时,抢先一步扶住了她们。
然而不知触到了哪里,沈佳怡喉间顿时迸出了痛苦的呻吟声。如此一来谢宗灿和福臻谁都不敢再妄动,只好就势缓缓把人放了下来。
沈佳怡那只血淋淋的手猛地紧紧攥住福臻的胳膊,呼吸急促:“福臻姐……好疼……我好疼啊……”
灯光下,她毫无血色的脸庞上泪痕狼藉,额前尽是汗,面目因极度的痛苦而有些扭曲。
谢宗灿一见这情形即刻就道:“我去叫车子,她的情况看上去不大好,得尽快送她到医院去!”
福臻本就惶然,听谢宗灿这么说更是直抽了几口冷气。她战战兢兢地抱着沈佳怡,双手胡乱地在对方身上摩挲察看:“到底是怎么了?哪里疼?嗯?佳怡你告诉我到底伤到哪里了……”
忽而手指触到一片黏稠濡湿。福臻循着看去,就见沈佳怡的旗袍下摆竟已被血浸透。她的身下,一滩暗红色的血正如水流似地漫延而出。
福臻只觉得喉间骤然发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明明沈佳怡老早就向她求助的,甚至就在两天前还为了此事找过她。
可她呢?当时……她当时为什么不能再警醒一些再尽心一些……
无尽的愧疚与恐惧排山倒海般袭来。恍惚中谢宗灿过来似乎对她说了句什么,继而又从她怀里接过沈佳怡打横抱了起来。
之后她如何跟着上了汽车完全不晓得,整个人失了魂似的。
只隐约听见坐在前头的谢宗灿对汽车夫说了句“市立医院”,沈佳怡一下子就挣扎了起来。
“不……不去市立医院。”沈佳怡吃力地摇头,疼得浑身直打颤,嘴里断断续续呜咽着:“我不能叫他们知道的……福臻姐求求你,别去市立……”
福臻惶乱地抚着沈佳怡的背,心里却是一点主意也没有。除了市立医院,她所知道的就只有以往给沈家人看病那位大夫。这自然也是绝不能够去的。那么该去哪里?还能去哪里?
都是她的错,为什么不早些准备好?
情急之间她又无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前座的那个人。
谢宗灿见着她这神情,心里了然,立刻吩咐车夫:“那就去五福路的宋明诊所。人命关天,劳驾你快一些!”
又回头同福臻解释:“就是前两日我们去的那家诊所。宋大夫和他太太都出身中医世家,后来两人又一起上了医科大学,医术也是能信得过的。”
福臻感激地点点头,稍微松了口气。
汽车发动后,谁都没有再说话,耳畔只有沈佳怡痛苦的呻吟声。福臻忍不住将下巴贴在她汗涔涔的发间,恨不能将自己千刀万剐。
车子的前后窗子上车时都已关上。逼仄的车厢内不多时便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汽车夫大概是有些受不住,将旁边的窗子摇下一半。谢宗灿低声对他说了什么,那汽车夫又把窗子摇上去,只留了一道小缝。
车厢内有微风流动,血腥气因此淡了一些。可渐渐地,福臻心里却泛出了难以形容的不安来。
不仅仅是为着沈佳怡这次的意外,还源自她在沈佳怡的发间以及身上再次发现了那种奇怪的气味。
这气味有些时日没有出现了。细细想来,似乎是自沈佳怡退学后就没再沾染上。记得之前沈佳怡解释是去了电影院的缘故,但今天她分明说是喝喜酒去了。
福臻极厌倦地闭了闭眼睛。她不愿再继续追究自己缘何苦苦纠结于这个气味。她的胃又开始翻腾起来,直犯恶心。
到了诊所,正巧宋明和宋太太都在。夫妇二人一见沈佳怡的情形便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立刻接手把人安置进了诊疗室。在进诊疗室前,福臻忽而想起了什么,又急忙追上去拽着宋太太的袖子交待了一句:“不要孩子!”
在场的人一听此言,都不由得愣了一下,甚至连谢宗灿都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不过幸好,谁都没有再追问。
她根本也无从解释。
谢宗灿办好了手续,这才发现不仅手上,身上的白色衬衫与灰色西装裤上也都沾染了不少血渍,乍一看还真是有些触目惊心的。他徒劳地拿手帕擦拭了两下便放弃了,只希望回头可别把家里人吓着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