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五十三章(2 / 2)炎涵的涵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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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她九岁。

在“晴日暖风生麦气”的好时节里,在她生日的前两天,她的幸福时光戛然而止。(注3)

第二年的深秋,连她的父亲也弃她而去。据说是醉酒失足落水,在故事里仙女曾经脱下五彩裙的那条小河。

已然记不起当时孤苦伶仃的她,是如何捱过的那段艰难岁月。丢了魂似的,隐约觉得最后似乎连哭都不会哭了!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没过多久。因为,她的母亲又回来了。

不是回来陪她,是来带她离开!

后来每每想起当时她惊喜交加地扑进母亲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情景,她都非常非常地想问问她的母亲:当时拥着女儿温软的身体,揣着女儿一腔爱意的时候,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简直不能继续往下想。

所以福臻关于年少时的记忆很是决然地断在了这里,之后的那些与她无干,连作梦都不肯梦到。

也确实几乎都要忘了。

然而今夜,她苦苦筑起的那道防守的墙,似被人一朝击碎,所有不堪的,她极力想忘却的往事如同潮水卷起了千层浪兜头拍了下来。

一个仍显稚嫩的女孩子不期然出现在了一片暮霭中,在她的身后是一轮落日,是热闹繁华的街市,还有无数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

女孩牢牢地牵住母亲的手,既紧张又好奇地站在一座白房子前。

碧色的屋顶和绿色的玻璃窗在夕照的光芒中闪闪发亮,女孩眯着乌溜溜的眼睛张望,忽而瞧见围墙上蹲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见着女孩看过来,那只猫抬起脑袋“喵”了一声。女孩子欢喜地笑了起来,摇摇母亲的手,指着猫叫母亲看。母亲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急忙把女孩子的小手一拍,又小声嘱咐她进去后有人问什么便答什么,不许多话不许闹,不许这样不许那样。

就在这时,面前的绿漆铁门荡开了。里头传出了轻快的乐声,和模糊的说笑声。

母亲对前来开门的男子讨好似的笑了笑,便牵着她往里走。

经过一个小花园,走上铺着红砖的石阶,女孩子忽而无端地悲从中来。那是种痛到极致怕到极致的感伤,她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她难以自持地抬头看母亲,想告诉母亲她不要进去,她要回家去。

但她仍是被母亲不由分说地拽了进去。里头满目俱是人影幢幢,烟气脂粉气酒气迎面扑来。她看见了村子里那位爱招摇的少爷,正搂着一个女人亲昵。虽然样子不大雅观,但只要不是她的母亲,她都可以安之若素。

母亲带着女孩穿过客厅,不知何处传来一阵爆笑声,有人喊她母亲的名字。母亲扬手回应了声,然后俯下腰叫她乖乖地在原地等侯。

之后的场景变得混沌了起来。时而是女孩子被一位男子摁着灌酒,时而又被人抱进了怀里揉捏。女孩子的身上仿佛生出了无数双手来。她又踢又打,一面哭喊着要妈妈。她晓得母亲是听见了,因为她看见母亲朝她看了过来,也看见母亲正往她这儿走。

这一刻,女孩子忽然感到一阵悲怮。她有些后悔方才开口求救。一颗血淋淋的心遽然紧绞起来,又碎成了肉靡,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看见有人拦住了母亲说话,不多时,母亲回头看了她一眼,再一次……再一次地,将她小小的,可怜的女儿抛下了!

女孩泫然欲滴,似乎听见“哗啦”一声响,是什么碎成了四分五裂。碎片沾着女孩的血,每一片中都倒映出一幕幕人间惨剧。

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就如同一只误入狼群的羔羊,被锋利的獠牙,撕开了皮肉,拆散了骨头,吸尽了精血。

女孩奄奄一息,仍要徒劳无益地挣扎。她低低呜咽着,恍惚化作了簌簌飘零的枯叶,落进坟头的雨滴……

荒诞诡异的乱影终于散去,汹涌的浪潮也悄然归于无形。

朦胧柔和的光照了进来。喧嚣不复,世界宁谧而冷清。

是梦是幻,尚无从辨别,残余的悲怮已先让她忍不住又簌簌落下泪来。

“醒了?”

一道声音彻底将福臻拉回到现实中。她没有说话,睫毛微微颤了颤,又闭上了眼睛。

一声感慨传来:“原来你跟过人啊,倒是我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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