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白天晴朗,夜晚安宁。
乌鸦在黄昏中呜咽,大树在朝露间安睡。
每当太阳升起,天空中第三颗月亮从天际线边缘缓缓落下,人们就会发现,苏玛尔公国的清晨,一如既往的安宁。
尽管最近边境的战事让城内的物资有点紧张,但苏伊还是如愿以偿的吃到了街角餐厅的烤松饼。
她其实很不喜欢这家的松饼,他们总是吝啬糖和彩粉,但这个无聊的城市作为公国的首都,能做出这种点心的餐厅并不多。
她怀念故乡那家彩虹般的点心店,尽管她的父亲死板又无趣,但总是给她足量的零花钱,这使她前八年的人生过得有滋有味,几乎称得上是阔绰。
今年对苏伊家是个好年。
她的父亲列德莱升职了,丧妻后的列德莱没了往日的懒散,能力本就不差的他得到不少人的赏识,在短短一年就节节高升,从边陲小城的科员变成了首都里的小官。
可苏伊并不高兴,母亲走后父亲变了,往往同他多说几句,苏伊心中就会出现一股奇怪的陌生感,那个从死板变成温和的人,气质像大门户里的老爷,年幼的苏伊困惑不解,久而久之,陌生感就演变成了莫大的恐慌,她不愿再称呼那个叫列德莱的人为父亲,不愿和他交流,变得沉默,周边的人都说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因为母亲的事变得胆小了,列德莱的上司知道这件事以后也时常叹息着拍着他的肩膀,同时也会吩咐他负责一些重要的事,担任一些重要的职务。
苏伊并不认为那个将别人的同情当成武器的人是他的父亲。
“苏伊,回家了。”
列德莱在门外的车上,倚着车窗对她笑着。
那笑容让餐厅里的女士脸红心跳,苏伊叹了口气,将吃剩的松饼放入打包袋,这座名为歌鲁松的城市大得吓人,她又困又累,但刚进城,还有两个小时才能到家。
那个素未谋面的家。
“睡吧,苏伊,爸爸要顺路去接个人。”
疲累的小姑娘漠然地点了点头,随即进了后车厢,扒下头绳,捋顺那头散乱的金色长发,将装了食物的袋子往后备箱一扔,倒头便睡。
列德莱叹了口气。
他也不想的。
可路太长,路太长,他总得牺牲点什么,才能真正做到点什么。
尽管那对他来说并不公平。
可即使他不来,那个殉情的人又能做什么呢?
他驾驶着如棺材一般的黑色轿车,在公国的首都,那冰冷而死板的街道上来回穿梭。
车上的导航带着他等了十数个红灯,他才在那个破旧的社区接到那个落魄的侦探。
侦探本想坐在后面,但沉睡的小女孩吓到了他,这个有着斑驳白发的年轻人撇着嘴,不情不愿地坐在了列德莱的身旁。
“先生,这位。。。列德莱先生,十五万元,我不明白,十五万元,您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非要大费周章,花那样的大价钱,买通了法员和卫士,把我这样的人都监狱里救出来?”
“打开,你的晚餐。”列德莱转头,示意侦探把后备箱的纸袋打开,“但别吃我女儿的松饼,还有我的果酱。”
“在我的故乡,有人说事在饭桌上才好谈,但时间紧急,你将就吃吧。”
侦探今天才出狱,出狱后,他曾经的房产被收回,存款被抵押,只在不熟的朋友家吃了份简易的午餐,他本打算干点老本行解决晚饭和住处的。
他当然同意列德莱的话。
“卡门加尔,东境战场的英雄,累累勋功的战士,对吗?”
“叫我卡门就好,先生。”
自从年迈的姥爷去世后就没人用那个名字称呼卡门了。
那之后,世界上只有“骗子卡门”“恶手卡门”“老鬣狗卡门”。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卡门狼吞虎咽,没有理会开车的男人,只是时不时抬起头看看车饰,看看男人的制服。
在车驶到买本街的钟楼时,他吃饱喝足,粗鲁地用衣服擦了手,抹了嘴角后。
“负责财政六部的长官入狱了,您是来接替他的对吗?”卡门打开车窗,将剩饭扔到漆黑的路上,一阵寒风袭来,“看您的制服,上面的贵族老爷们是不打算让军部继续插手财政部了是吗”
财政六部负责军队的后勤开支,现在一个来自边远县城,从未服役过的小人物居然穿着胸前带章的衣服,去管理边境战死士兵的抚恤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