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只好陪她呆在医院的分流区入口,等着黄nn的电话。
啪啪啪几声枪响后,微弱但尖锐的女声传来。“杀人了!”
分流区的人群一阵骚动,一个中年男人站上栏杆,身体从下方黑压压人群中脱颖而出,几个民警模样的人快速向他靠了过去。
“所有人都听我说!”他拱手做喇叭状。
“医院里在s感染者!不要再送感染者进去了!让他们交出我们的亲人!”
“真的吗?我爸爸还在里面啊!”
“让我们进去!”
“同志们,请安静。”高音喇叭里声音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回音四起“这是谣言,刚才医院内的警卫的确开枪击杀了一名感染者,但目的是出于保护其他人,我们绝不会随意”
“放屁!那么小的女娃儿有什么威胁性?!”一个女人尖声叫道。
“一起冲啊!救出他们!”
“还我亲人!”
早就对这种隔离措施极其不满的人群聚做一团,喊着号子开始冲击医院门口的防线,单薄的围栏瞬间失去效用,被庞杂的rn推倒又举起,如同几片轻飘飘碎木片一般随意丢弃在道路两侧。
刚刚放下手中高音喇叭的排长,看着眼前乌云一般压过来的人群呆立当场,身旁引发此次事故的持枪战士口舌发紧,说出了排长的心声:完了。
“嫂子!听老黄的,回去吧!这进去了怎么找?”余念对蒋秀清道。
短短一两分钟后,就从医院爆发出人的尖叫,枪声,哭喊声,高音喇叭的说话声,还有惨叫声。
门口有人逆着rn窜出,有年纪大点的,气喘吁吁刚跑出几步远,背后一个人影追上,将她压倒在地不断攻击,一时半会儿却也咬不死,无人管她却也无力站起逃跑,只能倒在地上任由感染者撕咬,惨叫连连。
余念把目光挪开,现在已经没有门禁了,进去正是好机会。
但心里有个声音正在问他,“你和他关系真的这般好?值得为他这样送死冒险?”
天人交战之际,他忽然感到手被人抓起,一个冰凉的东西塞了进来。
“小余,你走吧,这是车钥匙,赶紧离开这里!”蒋秀清对他道,神色决然,显然已经。
“嫂子”
“我大概也感染了,不见到我老公是不会走的。”
余念开始只以为她伤心过度,所以全身没力气,定睛一看,发现她脸色发青,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显然已经中招,面对将死之人,一时无语。
她不再理会余念,只是一心想进去,往冲进去的rn方向汇入,余念看着她的身影没入人群与夜色的混沌之中,再也无法分辨。
憋在嘴里那句我陪你去,终于没能说出口。
孤身一人站在纷乱的人群中,余念感到一阵无力和恶心,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也鄙夷自己的贪生怕死。
医院内,葛成伟走路带风,大踏步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中穿过。
这里四处都是血迹,地上,床上,墙上,人的身上
担架和病人躺满了走廊,葛成伟有时不得不从他们身上跨过。
垂死的帅气年轻男孩轻声呼喊着妈妈。
恳求医生救救她的女人。
大喊自己没有病的老太太。
而他的同事们还在进行着毫无意义的抢救。
真是浪费时间,他想到。
“你去哪儿?”他的手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早上给他来医院的李主任,葛成伟忽然想到如果不是这个电话,他现在应该还在家里舒舒服服的休息,不用受这一遭。
他马上意识到这个想法是多么不负责任,“哦,不好意思,发呆去了,李主任,什么事?”
李主任压低声音:“成伟,医院被群众冲破了,我们都接到通知了,马上就撤!”
“好的。我知道了。”
李主任话已带到,拍了拍葛成伟的肩,立刻不回头走了。
葛成伟推开身前的手术室大门,反手带紧。
阿勇,那个最早送来的,数小时前让所有人都无法置信的没有心跳的病人被束腹带紧紧捆在他面前的一张手术床上。
他看起来比先前要迟钝了许多,攻击性似乎不是那么强烈了。
葛成伟拿起一把镊子,往阿勇的大腿上扎了一下。
他毫无反应。
葛成伟随手取了一把手术刀,用手在阿勇的胸膛上摸了摸,然后对准心脏正上方的肋骨缝隙。
锋利无匹的刀刃如同被烧热后切入肥皂一般,轻松至极的没入皮肤,他顺着肋骨走向往下拉,刀片像鲨鱼的鳍破开水面一样,在阿勇的胸口制造出一条细长而极深的斜口。
几乎没有看到血渗出。
葛成伟又拿来一个扩胸器,吭哧吭哧的将肋骨撑开。
慢慢的,聚光灯下,一颗心脏露出了它的一角。
当整个胸腔打开后,无影灯下,胸腔一览无余,一颗安安分分的心脏正停在那里。
刷刷几刀,血管被切开,半凝结状态的粘稠血块从中流淌而出,原来心脏所在的位置顿时空空如也。
从医学角度来说,这是一颗非常健康的心脏,大小适中,ns的脂肪泛着光,均匀的分布在上面,血管很有弹性。
它由4个心室,9根主要血管,还有复杂的心肌和瓣膜结构组成,葛成伟能够想象出当阿勇还活着的时候,这颗心脏是如何强劲而有力的将血液泵送到全身的。
如果不出意外,它还会在那个位置跳动25到30亿次,这是一项极其富有挑战的任务。
时间倒退个几十年,这地方如果出点什么问题,病人和医生能做的事情都不是很多。即使是现在,心脏手术也可以说是对团队协作要求最高的手术。
然而已罢工多时的心脏此时看起来和菜市场猪肉案板上的普通猪心一般安静而平凡,不过是一块肉罢了。
感受着手上沉甸甸的份量,葛成伟抬头看向阿勇,心脏的主人。
胸口开了一个碗大的洞,心脏消失了。而他自己,没有表现出其他任何受到强烈伤害的反应,仿佛这具身体和他丝毫关系都没有一般。
咧开的豁口就像一张血淋淋的怪异大嘴,正嘲笑着人类的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