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打听了,一应设计都是他自己弄得,用的也都是西庄乡民,估计都花不过百两银子。”
“至于不孝…”孙寿苦笑,“毕竟小姑奶奶发过话,不许他给姑爷守坟,这小子也没住进庭院,而是在外搭了间草芦。”
“老二…”孙承宗怒道,“不是让你教训了慧珍吗?”
孙鉁苦笑道:“倒是听了父亲的训诫,答应从此不再生事。可慧珍那执拗的性子您还不知,死活不肯松口让子初守坟,还说父亲若再逼她,就准备和子初母子同归于尽。”
“孽障!”
孙承宗怒哼一声,显然也拿小闺女没脾气,便阴着脸不再多说。
仰头沉思了半晌,孙承宗悠悠叹道:“老夫的奏疏,想来天子已看到了吧?”
大明崇祯皇帝,当然听不见孙承宗的感叹。
可他手里,却正拿着孙承宗请建高阳军的奏疏,而当朝首辅温体仁就恭候在御前。
“…河南之地,北连直隶、山东、山陕,交通南京、江浙、湖广,古有中原之称今为大明腹心。旱情难遏,灾民遍野,流寇离陕,渡河入豫,已成星火燎原之势!陈奇瑜一旦镇压不力,再有建奴入寇呼应,既为不可收拾之局。”
崇祯烦躁地放下奏疏,瞪着温体仁喃喃背诵,想来看了多次之后都背熟了。
“至休官员、地方士绅,沐浴国恩二百载,当此非常之时岂能无动于衷?老臣不才,受两朝天子恩遇,愿率先破家垂范,自筹钱粮成军高阳,上解天子之忧,下解黎民之苦,唯请天子准予。”
孙承宗的奏疏,温体仁当然早已看过,见天子瞧着自己,便立即躬身答道:“陛下,孙阁老忧国忧民,实是臣等楷模。”
崇祯点头笑道:“难得国老一片忠心,体恤朝廷艰难,竟愿舎家报国,朕心甚慰!”
“陛下所言甚是!只是孙阁老,怕是要犯众怒了。”
崇祯冷笑:“他们私心太过,还不许国老尽忠?”
温体仁摇摇头:“陛下,臣绝无此意。”
“哦?”
温体仁笑道:“据臣所知,孙阁老贵为两朝国老,家中虽不至清苦,可也算不得豪富。若陛下准了阁老的奏疏,阁老也只能求之于江南,岂不要得罪故旧。”
温体仁说完,崇祯脸色便已阴沉。
两朝国老,另一朝当然是皇兄天启。
求之于江南故旧,当然就是东林党了。
可毕竟孙承宗一片忠心,又是声名卓著的国老,若直接否了他的奏请,伤了老臣之心不说,岂不损了天子威望?
崇祯一时有些犹豫。
“陛下…”温体仁不动声色道,“孙阁老请练两千高阳军,陛下当体恤老臣的忠心,应准其所奏。只是练兵损耗极多,总不能真让阁老张口求人,不如降恩减半如何?”
“一千人马?”崇祯先是一愣,随后不由一笑,“甚好,拟旨吧!”
温体仁点点头,脸上一丝得意刚起,已然迅速消失。
这一夜,似乎注定不会宁静,因为王悦召的马车离开孙府不远…
“拜见世叔!”
王悦召愕然,掀开车帘一看,竟是柴至孝尾随而至。
“至孝啊,快请上车一叙!”
柴至孝一笑,翩翩进入车厢,坐在了王悦召对面。
“世叔,我与舒宁…”
王悦召急忙苦笑:“至孝,非是世叔无情,只是你被沈小子下了黑手,世叔也迫不得已啊。”
“侄儿理解!”柴至孝恨恨道,“毕竟,我被沈子初毁掉了前途。”
说完,柴至孝不甘心道:“世叔,他也毁了王家的名声,难道您也要隐忍?”
王悦召苦笑:“木兰词一出,沈小子声名鹊起,老夫又能如何?你们柴家不也一样,任由他毁了你这后起之秀,也只得忍气吞声?”
“侄儿却忍不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本来指着沈家会下死手,想不到孙阁老…却将这小子护了下来,还派孙家二叔训斥了孙姑姑,反让侄儿顾忌颇多。”
王悦召摇摇头:“那小子不要脸,阁老也是为声名所累,实际上恨他不死,否则怎会几次三番揍他,还默许孙氏不让他守坟?”
柴至孝眼前一亮:“若没有阁老护着,侄儿可不怕他。”
“你能怎么样?”王悦召冷笑道,“是准备经过官府,还是挑唆沈氏宗族…”
说到这里,王悦召有意无意瞟了柴至孝一眼:“总不能找人杀了他吧?”
柴至孝一愣,忽然振奋起来,随之又苦笑道:“可这小子躲在西庄不出来。”
王悦召若无其事道:“孙氏若让沈小子守坟就好了。”
柴至孝浑身一震:“世叔,请停车,侄儿要去沈家拜见孙姑姑。”
瞧着柴至孝兴奋地跑了,王悦召冷然一笑:“不管是谁,只要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