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莹踏着轻盈的乐章,盛世如春一般走进富丽堂皇的松鹤堂,皇上抱着馥灵公主,正与皇太后坐在正席上说话,皇后坐在东侧次席,婉莹自己坐在正席西侧的次席上。
刚刚落座,芸娘还未整理好婉莹的裙裾,忽然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过来。
“到底是皇贵妃架子大,连太后皇上皇后都落坐了,唯独等着皇贵妃过来才能开席!”
婉莹循声望去,在熟悉的人群中,发现一张陌生的脸。
这会是谁?
她的左侧是武婕妤。碧莲目光中带着期盼和炙热,有些忐忑地迎着婉莹的目光。
面对碧莲,婉莹只能给她一个疏离端方的眼神,两人已经不是主仆,再多的情谊,也都付诸东流。
收回自己的目光,婉莹心里稍稍纳闷儿:按坐席排位,这个女子应该是四品左右的妃嫔,可是怎么一点儿都不认识呢?
婉蓉坐在婉莹下坐,见珍荣华揶揄婉莹,心里十分别扭,想要打起勇气帮婉莹出头,却又没那么多勇气开口。
“本宫刚才还想问你,你是哪位?”
正在迟疑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还是周玉蔻敞亮,直接指着珍容华质疑。
武婕妤碧莲坐在珍容华的身边,一边抚摸着高耸的小腹,一边骄矜地说道:“珍容华,皇贵妃煊赫非常,类同副后,你这样口无遮拦,还不赶紧谢罪?”
婉莹听着碧莲这句话,心里觉得十分不适,合宫午宴,应该是喜乐欢快的气氛,这句话若是落在皇后耳中皇后岂能不多心?
还好,皇后一心一意目光专注地盯着馥宁公主,似乎并没有听到外界的滋扰。
婉莹疑惑地看着远处这个珍容华。
昨天夜里还没见着,怎么一夜之间又多了个姐妹?
还未想明白,就见珍容华一脸歧视地望着武婕妤,大言不惭地说道:“婕妤,我是惠和县主,你也配跟本县主说教吗?”
碧莲一脸红囧,羞愤难当。眼神中的杀气,几乎能镀成一把刀,直接活剥了珍容华。
可是对方毕竟是亲王嫡女,碧莲也不敢冒犯。
婉莹旋即明白了珍容华嚣张的底气,这是昔年爹爹死对头家的闺女,怪不得一见自己就恶言相向。
周玉蔻一本正经地用一只护甲,摩挲着自己另一只手上的护甲,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惠和县主,怡亲王家的嫡女,怡亲王是武昭先帝爷的结拜兄弟,是朝廷亲封的异姓铁帽子王。怪不得能这样出类拔萃!”
出类拔萃这四个字说得耐人寻味,不知是褒还是贬?众人一时有些捉摸不到周玉蔻的心思,就连珍容华本人也不敢随便接上这句话。
若是理解成褒义,那就得顺着话说下去,但是万一是贬义,不久让众人笑话自己没眼力?
若是理解成贬义,那必须得以牙还牙,可是一旦周玉蔻反咬,自己必定理亏。
“惠和,你现在是从五品的容华,这样跟皇贵妃说话,不太好吧?”
关键时候,还是周玉蔻挺身而出,帮了婉莹一把。婉莹旋即向周玉蔻投去了一束感谢的目光。
但是珍容华却并不理会周玉蔻的提醒,但是她也不敢甫一入宫就跟周玉蔻死磕,用眼白翻了一眼旁边的碧莲,继续大放厥词地说道:“如今的掖庭署真是什么人都能选弄进宫,什么罪臣之女,什么奴籍之女,好好的皇室竟然被京中的士族取笑。”
周玉蔻再欲与之争执,却被婉莹用眼神制止。
婉莹如今也懒得理会这些鸡毛蒜皮,她一直用余光看着正席上的皇上,她断定皇上听到了底下的风波,可还是抱着馥灵,一副父慈女爱的样子。
婉莹的心里大面积地隐隐作痛,她多么希望皇上此时能站出来,用强有力的臂膀保护自己。
然而皇上明明听见她们的风波,却还能熟视无睹地和太后谈笑风生。
那一瞬间,婉莹觉得自己做的不是椅子,而是一张扎满银针的毡子。她清楚地感受到银针刺进自己的血肉之躯,疼痛铺天盖地,排山倒海地涌上心头
如坐针毡,说的就是当下的婉莹。
她只看了皇上一眼,就不敢再望过去。
她找不到皇上的目光,只能收回自己的找寻,亦同皇上放任她在针毡中血流成河一样。
明明想要得到皇上的保护,却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皇上扫过婉莹的脸,也找不到那种四目相对的心动。
两个相爱的人之间,裂缝由目光相错开始,一路向下,所向披靡
固若金汤的爱情上,出现了不易察觉的裂纹。
婉莹匍匐在上面,拼命用自己的血泪填补这条裂缝之时,却忘记了,裂缝一旦出现就无法消除,再多的血泪不过只是徒劳无功。
“哇哇”一个脆亮的哭声,划破了婉莹的纠结。
婉莹抬眼望去,皇三子弘允抹着眼泪躺在地上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