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有勇有谋,若是真同谢大人一较高下,谢大人未必是侯爷的对手。”
苏同鹤笑了笑,却是有几分苦涩。
并不是因为管家的话所言非实,反倒是因为管家的话是对的。
他的儿子,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的才华,唯一的一点就是太重情,太痴情。
即便是娶了夫人,可心却没有一天不在那个女人那里。
这样的话,又如何堂堂正正的对决?
“扬州还没来消息吗?”苏同鹤问。
管家心下一动,却借着夜色的掩护掩盖住了那方才瞬间的慌乱,
“没有消息过来,许是那二位大人还没有到扬州也说不定。”
苏同鹤笑着摇了摇头,“怕是她早就到了扬州,只不过却蒙住了我们这些人的眼睛。”
谢明依怎么可能会为了一百两的军饷就被皇帝放去扬州?
自然是为了扬州盐业。
那是一块肥肉,无论是谁都会眼馋的。
可苏同鹤却没有阻拦他们,因为苏衍。
此刻苏衍在战场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总是觉得心神不宁,像是要出什么事一般。
扬州的盐业在这样的不安面前也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既然皇帝想要收,就让他收吧,苏同鹤心里想,只要衍儿能够平安归来,那他就有再收回来的机会。这天下的大权依旧在他的手里。
纵然,他不要这大权在握,他想,只要衍儿平安就好。
他已经死了一个女儿了,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创伤,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或许只有在管家的面前,苏同鹤才会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
管家知道,相爷是想起来了苓儿小姐的事情。
相爷虽然不说,但是从一开始他就不想苓儿小姐嫁给六皇子。
即便他贪恋权势,可权势哪有他女儿的命更重要?
皇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苏同鹤很早以前便看透了。
薄情寡义,连谢明依那样的人都能被他毫不犹豫的扔进大牢里,自古帝王家无情,可咱们这位当今的天子却是最无情的那一个。
他若是什么也没有,那苓儿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可他这样的心思又有几个人会清楚?
世人只会以为他苏同鹤卖女求荣,可如果可以,他宁愿女儿嫁给普通的官宦人家,自己也可以同他人一般,过着含饴弄孙的日子。
然而,一切终究是一场奢望。
“相爷,苓儿小姐在天有灵,定会保佑相爷和侯爷的。”
管家说。
苏同鹤点了点头,抬手间悄悄的拭去眼角的泪滴,
“老家伙,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清明去看我的时候,别忘了把这鹦鹉带过去,让我看一眼,听一听声也是好的。”
管家皱眉道,
“相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让侯爷听到的怕是又会不开心了。”
苏同鹤笑而不语,抬眼望着头顶的天空,晨星密布,突然间想起了自己这一生的种种。
甚至有那么一刻,他突然间发现了一个让人惊讶的秘密。
次日
扬州府
容羲和明薇假扮的钦差在望江楼宴请各位扬州盐业的官商们,席间,扬州名伶寒幽献琴一曲。
一曲作罢,众人还陶醉在琵琶声中,这边容羲让人抬上了一箱箱的白银,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容羲介绍起来,
“这五十万两是贾公和史公响应朝廷的捐输,谢大人同本官已上报朝廷,为二位请奏七品监督,辅佐贾化大人主理扬州盐业。”
和谢明依待的时间久了,就是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扮起当官的来,竟然惟妙惟肖的,藏在暗地里的谢明依看着容羲这个样子,倒是有几分新奇,与此同时也不禁流露出几分赞赏之意。
“瞧瞧,这分明是又一位谢大人啊。”
一旁的慕容宸打趣着自己,谢明依闻后不置可否的一笑,眉眼间却是有一分得意的。
几个月前的容羲就是一个市井上可以处理好事情的混混,可如今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思维方式都有了些改变。
恐怕今天之前,他自己也是不曾察觉出来的。
在容羲身上停留的思绪只是片刻,谢明依看向在座的众人,贾化脸色有些难堪,贾政道也是脸色有些不对,似是有几分强颜欢笑。
至于这位史公,谢明依的目光落在了宴厅中央的寒幽身上。
昨天她找到寒幽,本想从她的身上找到让史家同意捐输的办法,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寒幽对自己的配合。
我不信你,也不信朝廷,不过是权利的争斗罢了。但是我听说轻舞在你家中,是吗?
谢明依不禁惊诧,轻舞正是素月,但是很少有人知晓这个事情。
她一个身在扬州的人,怎么会知道她家里面的事情?
大人不必忧心,我自然有我知道的办法,大人只需知道,这一次寒幽不是为了朝廷,而是因为大人可以给吾等出身的女子一个栖息之地,仅此而已。
谢明依也不知道寒幽她用了什么办法,第二天一大早史家的银子便送到了驿馆。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谢明依觉得,这应该和寒幽是脱不开关系的。
本来她还在担忧寒幽的安危,看到她出现在这里,方才放下心来。
眼下,这宴厅里人人心里皆想着自己的心事,比如贾家虽然不是捐输的银子,但是眼见着史家没说什么,自然不会多加狡辩。
再看向其它那两家的人,面面相觑。
谢明依笑了笑,拉着一旁的慕容宸悄然退去。
“怎么?不看了?”从酒楼出来慕容宸问着旁边的谢明依。
后者的手背在身后,依旧穿着粉色的罗裙,走在扬州的闹市里,脚步轻松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