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仗一旦打起来,每一天的银子都是要按万以几位,没有个百八十万两份,怎么敢打仗呢?
可百八十万两,不能从普通百姓身上出,又不能从国库里拿,该如何?
再向张仲谦借?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一个心机颇深的聪明人。
那钱从哪来呢?突然间,谢明依灵机一动,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一个地方。
谢明依沉默了许久,朝堂也就随着沉寂了一段漫长的时间,终于等到了谢明依开口的瞬间,众人皆屏息凝神,看着她会如何对应。
只见那人不慌不忙的说道,
“陛下,臣以为,仗可以打,军饷等开销也不必从普通百姓的身上收取,可以让江南的盐商进行捐输。”
皇帝挑眉,似有几分疑惑,眼底却暗藏着一种兴奋,他就知道那人始终是有办法的,而自己也没有看错人。
心中激动不已,表面上却极为冷静的说道,
“捐输?这倒是新鲜的很,你给众位大臣们讲讲。”
谢明依道,
“回陛下的话,江南本就是富庶之乡,且曾听闻这样一句俗语,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大燕的官盐几乎都是由江南扬州的盐商把控,大燕兴国之处,民生凋敝,文帝为养民生,从不加重赋税,一直到景帝时,国库充足。可这市面上的东西却一直都是价格上涨的。
就拿盐这一项来说吧,我朝规定盐税是一斤盐的税是五文钱,因为开国之初,一斤盐只有十文,可盐商们如今一斤盐已经卖到了二十文钱。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
皇帝看着朝堂上的谢明依,眸光晦暗不明,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苏同鹤眉头紧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谢明依竟然会把主意打到了盐商们的身上,要知道往前数十年,历代皇帝都不曾想过这样的法子。
“谢大人所言似乎有些不妥。”第一个反对的依旧是苏同鹤,今儿个的苏同鹤也不知道怎么了,往日里都是让身边的人说话的,今儿个换成自己上场了,估摸着是对那些人说不过谢明依是有数的,也就不指望了,
“谢大人让盐商捐银子倒不如增加盐税,如此一来,盐商们的心里也是平衡的。”
谢明依笑了笑,说道,
“苏相以为朝廷若是增加赋税,盐商们又会如何应对?自然是取之于民。陛下乃圣明之君,为了体谅民生,自是不会加重赋税,可盐商们既然心感天恩,在此国家需要之际,定是愿意捐助银两给朝廷的。为了嘉奖盐商之损失,陛下可以封其官位,以辅佐扬州的盐业。”
“这岂不是花钱买官吗!”苏同鹤愤愤道,一副义愤填膺,忠君爱国的样子着实是让皇帝刮目相看,
“陛下,老臣以为此例不能先开,若是有一便有二,长此以往,天下效仿,岂不是将科举当成了摆设?让天下士子寒心?十年寒窗苦读,竟不如那些家财万贯的土财主,岂不令人心有不服?”
“望陛下三思!”
话音刚落,底下便有众人附和,除了零星的几个人始终保持着沉默。
皇帝的眼神落在那仿若鹤立鸡群一般的人身上,看着她眼角不准痕迹的一抹嘲讽,心中将要掀起的慌乱骤然间平息,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让身边的人觉得安心,
“谢爱卿,你说呢?”
谢明依看了一眼不远处向后看自己的苏同鹤,迎着他的目光中没有一丝畏惧,收回目光,朝着上方拱手作揖,道,
“陛下,花钱捐的官,只有官名,并无官实。况且,就算有地方效仿,若是没有天子之令,对效仿之人应处以斩首之刑,以儆效尤,震慑朝堂上下!天下士子读得皆是圣贤之书,志在国家兴盛,若是得知天子为不伤民体开捐输之例,定会颂当今圣上之贤名,留芳百世!”
古有诸葛亮舌战群儒,今天他只有一个谢明依却足以正对整个苏党,皇帝为自己的决策而感到激动的同时,看着那人身上的光,竟不禁有几分怀念起来。
终于,又看到了那个不可一世的谢三少啊。
谢三少在朝堂上一番话直接开罪了苏同鹤,刚下了朝苏同鹤便气哄哄的坐车回府,连苏衍都没有理会。
谢明依没有想到,苏衍会在宫门外等着自己。
青隐先一步拦下了谢明依,
“谢大人,我家侯爷有请,请上马车。”
青隐说着,摆出了请人的姿态,可语气态度虽然恭敬,却是那种不容许拒绝的。
谢明依知道自己方才在朝堂的所作所为,几乎就是将苏同鹤得罪了。
但是现在,她没有必要去讨好苏同鹤了。
战事在前,苏衍若是抗旨不遵,便给了皇帝理由拿下他的兵权,若是想要谋朝篡位,那就避免不了一世的骂名。
苏衍不在乎,可那个极爱名声的苏同鹤却是在乎的。
如若不然,也不会给自己这么一个用银子就可以解决事情的机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谢明依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句警世的名言,将道理说透了,将人心说透了。
不远处的容羲走了过来,两人眼瞅着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谢明依开口道,
“容羲,你回府告诉夫人,就说我今儿个中午不回去吃了,苏侯爷请客。”
“……是。”容羲犹豫了片刻,却也知道自己拦不住她。
“大人请。”青隐的态度恭敬许多,似乎没想到谢明依竟然会这么配合,一直到容羲离开,青隐这才在谢明依身旁解释道,
“大人勿怪,实在是侯爷发了怒,小人若是请不动您,是要吃板子的。”
青隐是跟随苏衍多年的人,谢明依知道,但凡不是事出紧急,他不会在自己面前失了分寸。
再者,方才她看到了苏衍的脸色有多难堪,于他而言,带兵打仗早已经成了家常饭一般的事情,可是他在意的是她在朝堂上对苏家的宣战。
一路上,马车里寂静无声,外面的青隐也感觉的到里面紧张微妙的气氛。
苏衍在隐忍,谢明依看的出来,他似乎在想,为何平日里看上去温顺平和的人突然间变成了一头狼,反过来咬了苏家一口。
一直到了长安城外,苏衍在郊外买的宅子里马车才停下来。
苏衍走在前面,谢明依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根本顾不得看两边的风景,猝不及防的前面的人停下了步子,谢明依却是没站稳,撞在了那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