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现如今的人没有人比陆盛春更加清楚皇帝如此垂帘宁舒儿的原因了。
只因她像极了那个曾经在深宫之中关照当时还不时皇帝的六皇子。
幼时的相助让他铭记在心,以至于时至今日那身在高位上的人依旧在看到宁舒儿时对吗人念念不忘。
说是睹“物”思人也不为过。
“多谢陛下百忙之中仍旧惦念本宫,陆总管辛苦了。”说话间宁舒儿对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后者走到陆盛春的旁边塞给他一个荷包。
荷包里面沉甸甸,只拿在手中不需问陆盛春也知道是什么了。
看着陆盛春脸上满意的笑容,宁舒儿依旧笑得得体华贵,可在这样端庄的笑意之后,竟藏着几分嘲讽。
这些个太监,不能人道,最是贪财。
以前的宁舒儿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从来不屑,只是偶尔下面的人会听从父亲的吩咐上下打点。
可现如今,宁舒儿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靠着父亲的庇佑的。
身在皇后的位置,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表面看着显贵,可实际上却变相的成了众矢之的。
所有的眼睛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希望挑出自己的错误,皇帝的失职。
尤其是苏家。
宁国公府虽然素来同苏家交好,但终究不如苏家本家的女子来的安稳踏实。
“总管大人辛苦了,陛下日理万机,总管大人陪侍左右,万望提醒陛下顾好自己的身体要紧。后宫之事自有太后和本宫打理,不必忧心。”宁舒儿淡笑着道,
“对了,本宫让御膳房替陛下熬了滋补的参汤,一会儿劳烦总管大人领着我这宫里的丫头一起去御书房送过去。”
见到此刻的宁舒儿,陆盛春却是不由得一愣。
这话音儿听着不对啊。
话还是那些话,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然而此刻却容不得陆盛春多想,连忙回道,
“娘娘严重了,侍奉主子本就是奴才们的职责所在,皇后娘娘如此贤德,且对陛下一片情深,奴才一定如实转告陛下,以慰天恩。老奴告退。”
陆盛春恭敬的退出合欢殿,方才宁舒儿说起的宫女早已经在门口等候自己。
因着天色的缘故,陆盛春并没有看清楚那宫女的样貌。
然而等到了御书房,当皇帝叫住了送膳的宫女时,陆盛春才瞧见,这宫女的眼睛有些似曾相识。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啊。
当然不仅是他如此觉得,因为皇帝是早他一步发现的,所以当皇帝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宫女的眼睛时,陆盛春识趣的退出了御书房,将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关上御书房的门,陆盛春转过身才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伴君如伴虎,即便是他几十年的时间都奉献给了皇室,可终究这皇帝的喜怒是不由人掌控的。
对于皇帝的秉性陆盛春已然习惯了,只要小心些伺候总是不会惹祸上身的。
他在意的是皇后送来的宫女。
冤孽啊,终究还是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他们千方百计想要阻拦的,终究还是抵不过喜欢二字。
“怎么办?子墨。”
马车上的刑筠显得精神颓废,明显因为刺客的话而犹豫不绝。
他是不相信周百彦是内应的,同谢明依一样。
此刻,他希望谢明依能再向从前一般给自己出个主意。
谢明依心中也有些微的犹豫,说实话从牢房出来她就一直在思考,如何洗脱周百彦身上的罪名。
可此时,人证已经有了,她相信周府里肯定已经被人布好了圈套和陷阱。
就等着周百彦喊冤之后将这些“证据”呈上。
“事到如今,怕是只剩下一条路了。”
谢明依的眸光微沉,平静如水的眸子此刻却看的让人觉得心底升出几分的凉意。
刑筠看到过她这副样子,似乎是在其对什么感到极其不满意时才会有的表情。
说来也奇怪,他活了这么大岁数都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偏生这么一个后生竟是将这个词演绎的全备。
“没有其它回转的余地了吗?百彦他不是那样的人。”刑筠依旧不死心的希望还有一种两全其美的方法,能够找到幕后的真凶。
然而就在此刻那人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的嘲讽,却让刑筠觉得有几分的蹊跷。
“子墨这是……”
谢明依同他们的交情不深,但是刑筠感觉的到谢明依是有意帮周百彦的。
突然间,刑筠想起来之前在寒食节定北侯府的宴会上谢明依异常的举止,莫非……
“子墨,是不是有人要对百彦不利?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谁?”
当然是有人要对周百彦不利,她也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
然而,谢明依却不能告诉他。
反倒是语气深长的说,
“大人,山雨欲来风满楼。听明依一句忠告,如今之际能够保全身家性命已经很是不易了。”
刑筠疑惑,谢明依这话好像是在暗示什么。
他虽非聪明绝顶,但是有些事情还是看得出来的。
从年初开始皇帝和苏相之间的关系便有些微妙了。
从强南军,到立舒妃为后,几乎每一场博弈都是以皇帝的胜利告终。
谢明依是在暗示自己,这两方的争斗会越来越剧烈,似乎周百彦就是其中一个牺牲的棋子。
同时,刑筠也在突然间意识到一个事情。
或许昨夜自己若是没有前去宫中通报消息的话,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会是如此吧。
苏家皇帝暂时还不能动,可这些犬牙,皇帝还是可以随时换人的。
比如说,工部的周百彦。
六部之中,怕是只有工部的尚书是名存实亡的。
真正掌握工部的,是陆锦。
而陆锦是前首辅的嫡孙,可想而知,即便陆锦不投靠苏家,苏同鹤也是不敢对陆锦做什么的。
毕竟,那在朝几十载积攒的人脉不是摆在那里看风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