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一刻他竟是没有生气,而只是有些诧异。
是什么让她如此的颓丧,千杯不醉的她不会因为今日多喝了几杯便口无遮拦,一定是有什么心事的吧。
“侯爷。”
苏衍不答复自己,看着他似乎瞧着一个方向出神,明英又唤了一声才将苏衍的思绪唤回。
“啊,没什么了,让夫人不必忧虑这边。顾好各家的夫人小姐便是。”苏衍回过神道。
即便声音和气,说话也客气的很,可明英还是注意到那神色之间的敷衍和无意。
顺着那方才的目光望去,明英看到了空着的三个位置,四下里悄悄的扫视了一眼,果然那个人不在席间。
“诺,奴婢告退。”
明英默默的从席间退去,不一会儿的功夫苏衍便也借口从席间离开了一小会儿的功夫。
四下里寻望着,却始终未曾见到三人。
抬眼看着廊外的大雨,苏衍问着实没有想到今日的雨竟是下了整整一天。
“侯爷可是在寻三位大人?”青隐出现在苏衍的身边,挡住了身后不远处那二人的视线。
“侯爷,有句话属下是不该说的,但您若真是为了谢大人着想,就不要再去寻她了。她现在很安全,有周大人,刑大人在左右,以谢大人的官位,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啪!”的一声,青隐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却只是眨了眨眼,恍若那一巴掌并不是打在自己的脸上,继续道,
“侯爷,属下知道您的心思,可她已然选择了放弃您,您又何必苦苦追寻?别忘了,侯府的夫人是您亲自挑选的。夫人不远千里从杭州赶到长安,您……总是要成全一个人的吧。”
这口吻,这般的话语,听起来像极了那个人。
苏衍冷冷的笑着,盯着面前的青隐,猝不及防的手一把掐住了青隐的脖子,将他抵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这话是谁叫你说的?是夫人还是她?”
苏衍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青隐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让人窒息的力道青隐不是第一次感觉到,但是这其中的愤怒却是第一次令他觉得自己离死只有一线之遥。
他的疯狂,他的怒火,都来自于同那人极其相似的口吻。
“侯爷,你醒醒吧。她那样的人连皇后都不稀罕,又怎会留恋一个连正室都不是的位置。林副将在等您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邙山北营的将士希望看到的率领他们的是一个负责有担当的主帅,而不是现在这样因为一个女人像条狗一样的男人。”
像条狗一样的男人……
雨声太大,云初夏听不到两个人的谈话,但是她看得到那一瞬苏衍脸上的惊愕,和慢慢放松手掌的力量后青隐坠下的身体。
是什么激怒了他?又是什么会让他出现这样惊愕痛苦的表情?
“夫人,您……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算了吗?”
身后的明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之时试探着问道,眼底却闪过一丝云初夏看不到的戾色。
许是对身后的人太过相信,以至于云初夏从未对身后之人有过怀疑,她的注意力在方才明英说的话上。
方才侯爷似乎一直注意着三位大人那边的动静,其中有一位应该就是谢大人了。
谢明依啊谢明依,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不是说寒食节你是不会出门赴宴的吗,你这样的人真是让人觉得恶心啊!不过咱们走着瞧,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云初夏心里想。
眼前是重重的雨帘,谢明依站在长廊下,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吐在了长廊的外面。
周百彦一边拍打着谢明依的后背,一边啧啧吐槽着,
“说好的千杯不醉呢,怎么这就吐了?本官实在是很质疑啊。”
谢明依“你……哇……”
刚一开口准备同周百彦辩驳几句,然而身体连多一个字的机会都没有给她,胃中一阵翻涌,再一次的呕吐起来。
刑筠无奈扶额,不一会儿的功夫有人跑了过来,走进一看竟是宁国公府的四小姐,宁雪,平宁公主的女儿。
“我寻了半天也只寻到了这一壶茶水,让大人将就着漱漱口吧。”
少女稚嫩空灵的嗓音穿透了雨夜的沉闷,谢明依抬起头,看着刑筠接过宁雪手里的茶壶和杯子,目光落在那少女的身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她讲话,如果她不想,你永远听不出喜怒来。
这是母亲告诉自己的。
宁雪知道母亲说的是眼前的这个人。
年少的女孩拥有着一颗聪慧的心,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她母亲的聪慧和敏感,感觉到了来自那人身上的悲伤和孤独。
周百彦道,
“还说呢,你刚才那个样子我们都抽不开身,好在三小姐路过才有人去找这一杯茶水来。”
说话间刑筠已经将手里的杯子递给了谢明依,后者定了定神接过陶瓷的茶杯却是一下子将茶水倒到了长廊外面。
“你这是做什么?”刑筠脸色有些急,在他看来谢明依这是醉了在耍酒疯。
然而却见下一刻,那人伸手将杯子伸到了雨中,看着水迅速的装满绿色的陶瓷茶杯,三个人皆是不约而同的一怔。
那人就在三人面前用那刚刚接到的雨水漱了口。
“你……”周百彦第一个反应过来,看着她这副像是疯魔了一般的样子,不由得斥责道,
“你是疯了吗?这春天的雨水是最脏的。”
“脏吗?”谢明依望着头顶乌云密布的夜空,天空中看不到月亮河星星的影子,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大人可知道有多少人要靠这一场大雨才能活下来,又有多少人会在这一场大雨中高兴的淋湿自己?”
谢明依依着身后的柱子,冰凉而又圆滑的触感都在透着一种高贵。
“这钟鸣鼎食之家何曾在意民生疾苦?这打下来的江山,那一个个坐在这四合院里,锦衣玉食的如同你我一般的大人们可会关心那些人的生死?大人,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做官吗?还记得自己为何挑灯夜读圣贤之书,在那考院之中不分昼夜的奋笔疾书吗?”
刑筠,周百彦“……”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的话是从谢明依的嘴里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