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自远方踏着脚下的阶梯一步步走近,曾几何时,那目光中的灼灼温情也在逐渐的消失。
身为男子,他看的出美人眼中的痛苦和疏离。
究其原因,是那个还未来得及降生于世的孩子。
他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何滋味,但是看到这样子的宁舒儿,他觉得嘴里苦苦的,看着她唇角得体的微笑,胸口的位置更是禁不住的有些心痛。
冥冥之中,他与那人的目光对视,即便相隔万里他依旧从那人的目光中感觉到一丝探寻。
那探寻的目光仿佛在问自己你可有一丝的后悔?
悔吗?
皇帝不知道如何回答谢明依的质疑,但是同当初与谢明依之间的感觉相比,他对这个懵懂之时便来到自己身边的少女是伴有疼惜的。
有时候,太过于强势反倒让人觉得那人无所畏惧,而这个不断的在向自己走来的少女却需要自己的庇护,在这深宫之中,若是没了自己的庇护,她会何去何从?
前些日子他看着形容消瘦的舒妃无可奈何,他明明知道她心底的哀愁,却无法开解。
一直到谢明依归来,第二天舒妃便打起了精神。
他心疼这个少女的强颜欢笑,亦疼惜她的坚强。
遥远的间隔也无法阻挡那目光中的关切和担忧。
谢明依看到了,刑筠看到了,苏衍看到了,宁舒儿自然也看到了,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一切都晚了。
如果,再早那么一点时间,再早一些她都会因为那关切和疼惜而欢乐的不能自己。
可终究,还是错过了。
一身凤冠霞帔的皇后将自己的手掌交放在皇帝的手心里,熟悉的温度曾经让她无比的贪恋。
此刻亦是。
她有多痛恨眼前的人,就有多爱他,以至于连这一分的温暖也觉得贪恋万分,这才是最可笑的。
帝后的手紧紧相握,在许多人的眼中这是一对恩爱极了的璧人,而在某些人的眼中,比如刑筠,比如苏衍,那紧握的双手是如此的刺眼。
因为这一场浩大的典礼背后,是苏衍妹妹的鲜血,是刑筠之女的遗恨。
“各地的麦种皆已经播种了,长安城外去年遭了灾的人家也都借了麦种,只要年底归还便可。陛下减免了赋税,所以日子应该还是会好过的。”
户部里韩燕向谢明依汇报着户部的境况,对面的谢明依坐在那张书案的后面只是闭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屋子里一阵沉寂,好在外面时不时的一阵鸟语花香,阳光明媚倒是缓冲了许多这屋子里的尴尬气氛。
许久后只听那人淡淡开口,颇有几分慵懒的睁开眼睛,看向对面的韩燕,
“宫里最近有什么事吗?”
韩燕一怔,这话似乎不应该问,最起码不应该在户部问。
此时距离封后大典已经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清明过后各地开始春耕准备,户部忙了一阵但是宫里那边似乎有些安静的过分了。
这让谢明依觉得很意外,也有些不安。
宫里过分的安静可不好,女人们成堆的地方若是没了动静,那才是最可怕的。
“这……”谢明依会这么问便是没有防着自己的意思,自己若是一味地装傻充愣反倒有些不好,想了想韩燕如是回道,
“新后晋封,近日倒是没什么大事,但是听礼部那边说,像是要准备选秀了。”
半合的眼皮睁开,方才被春天的暖阳哄起来的睡意消散,谢明依看着对面的韩燕,不由得蹙起眉头,
“选秀?选什么秀?”
前皇后的新丧刚过,这时候立后已经是有些急躁,怎么还要大选?这会让天下人如何想?
韩燕道,“具体的不清楚,但人选应该是在各地推举上来的名门闺秀,并非大选。”
谢明依想了想,这应该是太后的主意了。
皇帝的后宫空虚,趁着新皇后晋封,地位还不是十分稳固的时候安插几个得意的人进宫,不得不说这个时机刚刚好。
皇后忙着掌管六宫,自然有些事情会疏忽。
正宫娘娘和侧妃是不一样的,或许皇帝会给予舒妃独宠,却不会整日只守着正宫的皇后,这就和寻常人家的纳妾是一个道理。
一本正经的惯了,总是要换换口味的。
“这倒是个喜事。”说着谢明依看向自己手边的账册,应该就是近日来户部的支出了,抬眼看向韩燕,
“你可看过这账册了?”
韩燕点头,“已经阅览过,请大人核实。”
“账册有问题吗?”谢明依又问,全然不接他的话茬。
“……”韩燕深吸了一口气,“看过了,没发现有什么明显的问题。还请大人过目。”
“啊,那就是没问题,不用看了。”说话间手里的账册一合,果真是一眼都没有看的。
韩燕微微惊诧,按理说即便下面有人负责琐碎的事情,可这总账作为尚书大人却是要过目的。
如今这人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听自己的一面之词便不再看账册,还真是……对自己放心的过分啊。
但却不知道是真的对自己放心,还是知道自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翻不出什么风浪。
不管怎么说,韩燕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午后我要去赴宴,不回户部了,有什么事你做主便可。”
谢明依说着要走,这边韩燕连忙道,
“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卑职不敢擅作主张。”
若是平常的小时倒也算了,可这户部每一笔帐该不该花,该怎么花都是有讲究的。
小事自己能做主,大事却是要尚书大人点头才行的。
跟在谢明依身边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要有自知之明。
不该自己去顶的事情,一定要及时的想到解决的办法。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又找不到谢明依,到时候倒霉的不止是谢明依,自己这个侍郎大人也会跟着一起吃苦头。
这样的后果他们谁都担待不起,也不想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