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这是刚出炉的松子糕,香甜酥糯,是最养胃的。”
老夫人年轻时家里也是开医馆的,虽然说学的不精,但也对医术多少有一些了解。
再加上眼下自己的年龄越来越大,对养生的事情也多有了解,平日里也会多加注意。
“让你费心了。”老夫人笑着道,越看这坐着的年轻人越觉得喜欢。
“前些日子星颐说起老夫人想要在家里供佛堂,巧的很,近几日子墨刚刚得了一座玉佛。您请看。”
谢明依将桌子上放着玉佛的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白玉尊的玉佛。
面色慈祥,目光悲悯的俯视着这人间承受疾苦的众生。
如果说松子糕只是让徐老夫人觉得暖心,那么这座玉佛便直接戳中了老夫人的心思。
这可是她整日里心心念念的佛像,一看那白玉通透,面容祥和的玉佛,老夫人的眼睛便移不开了。
“哎呦,这可真是……太贵重了,这……”
谢明依打断了徐老夫人的话,恭谦的说道,
“欸,子墨向来以为凡事都讲究一个缘字,老夫人同这尊玉佛有缘,便莫要推脱了。”
“既然如此,便谢谢你了。”说话间那方才的侍女已经将装着玉佛的盒子同松子糕一起收了起来。
只不过这细微的动作之间还是暴露了对玉佛的小心翼翼。
谢明依看在眼里,这边瞄了一眼老夫人的脸色,得偿所愿的后者心情似乎很不错。
“你说,要我怎么谢你才好啊。事事都想着我们,便是自家的亲戚晚辈也未必能做到你这样的地步。碰上这般好的孩子,真是我们家那位的运气。”
徐老夫人道。
谢明依笑了笑,“这都是晚辈应该的,徐太医乃杏林圣手,平日里又照拂子墨颇多,子墨所为不过是尽一些绵薄之力而已。老夫人万望莫要太过放在心上。”
她是个极好说话的人,至少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的。
“瞧你这话说的,这般的好我这老婆子再不上心,那岂不是要让你这般好的孩子觉得心寒了。”徐老夫人笑嗔着道。
清明的目光眼神背后,竟有些心虚。
这般好的孩子,自家的老头子却要躲着她。
即便她身处尴尬,可如此一来到底是有些可怜了些。
“老夫人严重了。徐家对子墨的恩情,子墨一直谨记在心。老夫人定要保重好身体,近日天寒,夜里莫要着了凉。天色不早了,晚辈先行告退了。”
看着外面的天色,徐老夫人也没有多加阻拦,只是又嘱咐了几句回去的路上小心,又让侍女将家里的汤婆子拿一个给那个怕凉的孩子。
“大人,这是我们老夫人让您路上带着暖手的汤婆子。”
还没走出院子,老夫人身边的侍女已经将汤婆子送到了谢明依的手中。
接过来手里一阵温暖,即便寒风依旧,白雪未消,可整个人也觉得暖和了许多。
“走了吗?”徐老夫人问着从外面回来的近身侍女。
后者点了点头,“谢大人已经走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让外面的人都下去吧。”徐老夫人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直等到侍女出了屋子,身后的墙竟然被打开,而从那后面的走出来了一个男人。
徐芝兰。
已是花甲之年的徐芝兰看着坐在暖炕上一脸怒色的妻子,不禁叹了口气。
“老头子,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说那孩子同你向来都是知心的,你怎么能躲着她不见?”医学世家,向来都是宽厚仁慈的多一些。
尤其是对这些长年的旧友更是情深义重的很。
谢明依回来以后,地位尴尬,许多人都对其退避三舍,而徐芝兰却没有,这正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让徐老夫人不明白的是,最尴尬的时候徐芝兰同谢明依亲近,可如今那孩子的形式已经逐渐便好,怎么开始躲避起来。
徐芝兰闪避的眼神被徐老夫人捕捉到,而凭借着多年的了解,老夫人突然间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唉。”徐芝兰坐在暖炕的另一侧,手肘支在旁边的桌子上,眉宇之间仿佛打了一个解不开的愁结,
“我哪里是对她退避三舍,我是没有脸见她。”
“怎么了,老头子……”
徐老夫人不禁担忧起来,这么些年过去了,再大的风浪两个人也经历过,可像如今这般的情况倒是让徐老夫人有些心慌。
隐隐之间,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大事要降临在这个家中。
徐芝兰没有回答她的话,换句话说,这肮脏的事情只要在自己手中止步已然足够了。
目光落在手边的装着玉佛的盒子上,闪过一丝痛苦,
“她这哪里是来看我的,这明明就是来臊我的。”
白玉的佛像清明透亮,松子糕亦是白净的可人,唯独自己这双手却……肮脏的很。
那本是一个同这一切争斗都不想干的生命,而自己却亲手阻断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大人,您怎么把张仲谦送您的佛像送给了徐老夫人?”
坐在马车前面的容羲有些不解的问。
然而谢明依并没有出言回答。
反倒是一旁上了年纪的马夫出了声,一边赶着马车,一边说道,
“这佛像啊,可不是随便收的。家里不是已经开了佛堂吗?听说夫人很喜欢的。与其将这玉佛留在家中起了冲突,不如请出去,利人利己,都有好处的。”
“还有这种说法?”容羲似乎没有想到马夫竟然还懂得这些。
一时间倒是起了兴致。
马车里的谢明依也侧耳倾听着。
只听马夫接着道,
“是啊,这佛相啊,不能说送,应该说请。这都是有说法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平日里不在意,然而这都是老祖宗穿下来的东西啊。”
马夫似乎有些遗憾,这老一辈传承下来的东西是越来越少了。
“这么神奇吗?”容羲笑了笑,“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话音刚落,马车里迟迟未出声的那人终于开了口,“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怀着敬畏之心吧。”
说着谢明依便合上了眼睛不再多言。
马车外的两个人都颇有些意外于谢明依的看法。
容羲本以为,她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是不信的,然而,原来她的心中也隐含着一种真正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