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人声嘈杂,百味人生,眼前是和乐之景,闹市中却依旧内心安宁,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谢明依望着身侧的慕容九,那人眉目如画,眸中温情脉脉,谁又能想到他背负的一身伤疤?
随着慕容九引领自己在庙会上闲逛,即便这里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但是不知怎的,此刻却是与从前不同的。
“小心。”熟悉的嗓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正在配饰摊前停留的谢明依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过去。
入目的即是她预料之中的人。
“谢谢。”
那被扶起的女子眉眼温柔,连同那腰身都婀娜的宛若柳枝,只轻轻一笑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更像极了那甜到至极的甘泉。
云初夏靠在苏衍的怀中被后者慢慢扶了起来,不得不说苏衍真的是一个很周到,很体贴的人,以至于有那么一刻云初夏真的动了心。
然而,当她看到那人的目光时,她便知道,他不爱自己。
而有那么一刻,苏衍感觉到了一抹熟悉的视线,然而当他抬起头去寻找时,只看到了人群中两位身着蓝袍的公子背对自己的方向渐行渐远。
当苏衍的目光落在那二人紧握着的双手上时,莫来由的心口被刺痛了一下。
“侯爷,初夏真是没有想到侯爷今日会来。”
云初夏的声音唤回了苏衍的思绪,收回目光看着身侧的未婚妻,看着她眉眼之中的几分熟悉,苏衍的眸底愈发的温柔,
“忙完了手中的事情,便过来了。说起来,我本应该陪同你一起来的。”
家世上,云初夏虽非出身名门,但是也是清贵之女,再加上在苏府中的几日言谈举止众人皆有所见,苏同鹤对于这位未来的儿媳妇很满意,苏衍自然也不会去刻意挑剔。
他本不信神佛,但今次他在府中辗转,最后决定赶来玄妙寺。
身后的青隐同云初夏的侍女跟在二人身后适当的距离,看着前方佳偶天成的一对璧人,青隐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刚才我在街上只是匆匆一瞥,虽然只窥得那位大人几分容颜,但却是真的相貌不俗,便是同咱们侯爷那也是不相上下的。
你是不是傻了,那位谢大人是个女人,女扮男装能不异常俊美吗?
女的?她竟然是女的?
府中的两个小厮窃窃私语却被路过的苏衍听到了,即便苏衍并未表露出来,但是青隐感觉得到他有些生气。
因为那其中一个小厮说话时微微戏谑的语气。
只是青隐终究不知道是因为侯爷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冷落云小姐才赶来了玄妙寺,还是因为听到了那人的名字才匆匆赶来。
“天子脚下,果然是非同凡响的热闹。以前初夏只觉得杭州的灯会已然足够繁华热闹,到了长安才发现,杭州不过是一隅之地。”
云初夏的话好像藏着几分其它的意思,又像是在单纯的说起两地的差距。
但是不可辩驳的是,苏衍听出了这话中的遗憾和思念。
“想家了吗?”苏衍问。
云初夏微怔,她没有想到他会在第一时间便明了了她的心意。他的心思确实细腻的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有一些。”云初夏轻声道,却在下一瞬偏过了头,微微扬起下巴仕途让那液体倒流。
“想家了便回去看看。左右婚期还有半个月,回家看看也好。”
云初夏道,“不必了。长安杭州两地遥遥千里,以后有的是机会。”
看着她光洁的侧颜,苏衍没有再多言。只是不经意间握紧了云初夏的手,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缓解她心中的愁苦。
终究他能给的只有这些了。
“委屈你了。”
苏衍的话音刚落,他感觉到云初夏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能与苏家结亲,是云家的福气,更是初夏的福气。谈何委屈?”
云初夏的回答滴水不漏,很官方,很得体,但是两个人都明白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云初夏会是他苏衍的正妻,她会做的很得体,却唯一不会倾心托付。
不知怎的,云初夏只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心口一阵酸涩疼痛。
这世上哪里会有一个女子不想将自己托付给一个肯用心照顾自己的夫君?然而,她的夫君不肯将心给她,她又怎么能倾心托付呢?
一旦动了情,便是万劫不复。
然而云初夏没有想到的是,此刻的苏衍最需要的便是她这种恰到好处。
既然皆未动情,如此,他便不会觉得负罪深重。
如此,各生欢喜。
“你,不怨我吗?”
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玄妙寺的大雄宝殿前的台阶下面,谢明依拉住了慕容九的衣袖,来来往往的香客对两个人频频侧目。
相较于二人举动亲密,香客们更在意的是二人出众的容貌。
其间也不乏认识两个人的官眷,然而除了惊讶便再无多余的谈论。
无论如何,慕容卿野都是慕容九的生父,即便做父亲的难免有些偏心,但是养育之恩总是在的。
任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慕容九看着对面的谢明依,看着她平静的眼眸中藏的很好的小心,不禁苦笑出声,
“你就不能不问吗?”
你就不能不问吗?
想着说这句话的慕容九,谢明依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即便不是苏衍,也会是我。”谢明依将自己的手抽出,看着慕容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怨我,情有可原。但是,只有这一次,请听我把话说完。佛祖在看着我们,慕容宸,我想把你留下,你愿意吗?”
慕容宸是慕容九的名字。
在谢明依的潜意识中,她总是觉得自己亏欠眼前的这个人。
亏欠他的真心,亏欠他的照顾,亏欠他的隐忍。
怨吗?
当然怨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那是养育自己多年的父亲。
即便他并没有将自己作为继承人培养,但是自己却依旧沐浴在慕容家的光辉之下。
其它的兄弟他可以不在乎,但是那是他的父亲,唯独那是他的父亲。
慕容九缓缓的抬起头,轻轻的将她发边的两绺发丝别到了耳后。
“你既已开了口,我又怎么可以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