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知县笑着摇了摇头,道,“公子放心,娄某从不妄语。那妇人此刻就在这云县城里。”
“在哪?”
“公子莫急,请随我来。”
“如此一来,青隐便要多谢知县大人了。”
娄知县起身,从腰间掏出了几文钱放在了桌子上,随即同青隐走出了茶馆。
“客气什么,侯爷为国征战,保家卫国。云县是个小地方,侯爷能到此处,乃是我云县百姓的福祉。我看公子谈吐不凡,定是侯爷身边的得力之人,但请日后莫要再行鲁莽之事的好。”
虽然有场面话,但是也不乏提醒,青隐虽是苏衍心腹,却也在其身旁观尽宦海风云,深知祸从口出一事。
“今日之事青隐已然知错,但请大人引我找到那妇人,解了我眼前之困。青隐在此谢过大人了。”
话音刚落,只闻一阵爽朗的笑声,身旁的娄知县此刻倒是像极了淡泊明志的贤人,看的青隐不禁微微失神。
这世上的事情,大多都是相互的,你在选择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选择你。
而选择的正确与否,在与双方是否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事实证明,容璟是对的。
长安城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让人觉得死气沉沉的。
坐在赌坊里,面子上盖着一本不知道写了什么的书,向后仰在椅子上睡着午觉。
一扇帘子隔开了里外的世界,却无法将外面的声音阻断。
被钱财迷了心窍的声音连续不断的传进男人的耳朵里。
容璟离开一个一个月了,距离谢明依的失踪也过去了半个月。
原本就经营赌坊的容羲又干回了老本行,整天浑浑噩噩的,不管谢凤绾怎么差人来请他,就是不去。
“我承认你谢府待人和善,但是我不想丧命。银子也得有命挣,有命花的才行。”
就这样把来请他的人打发了回去。
“听说你不想回谢府。”
帘子被掀开了,脸上盖着的书也被拿了下去。
突然间竟有些刺眼,容羲睁开眼睛,入目的一瞬间,他有些恍惚。
“大……大人……”
可话音刚落,容羲便觉得有些不对。
那双眼睛不对。
那人的眼睛里总是像幽深的寒潭一般,让人看不透。
而眼前的谢明依,更多的是悲伤,是倔强。
为亲人离开而悲伤,但她却要为此而坚强,而倔强。
“二小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容羲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对面的谢凤绾,扮成了男人的模样,竟是同那人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分毫不差。
“你来得,为什么我不能来?再者说,我差人来请你,不是被你拒绝了吗?”
容羲有些无语,面色却是瞬间冷了一个度,
“即便是小姐亲临,我也不会去谢府的。如今谢大人失踪,整个谢府就像是危危高楼,随时有倾覆的可能。我兄长的命已经给了你姐姐,还想夺了我的命去吗?”
谢凤绾看着他说完了这般话,心里早已经气愤至极,可一想到容璟的离开,自觉理亏,没有同容羲争辩。
深吸了一口气,谢凤绾这才说道,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去谢府,而是请你帮个忙。帮个忙就好。”
“帮什么忙?如今韩侍郎到府上跑的勤的很,小姐有事但可向侍郎大人开口,他一定会应下的。”
容羲讥讽的说道,态度和前些日子里判若两人,大相径庭。
“你……”
“我说错了吗?身为深闺女子,不在闺中静待嫁人,却非要插手官场的事情。谢凤绾,你以为你是你姐姐吗?你连她十分之一的心机都没有,却妄自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总有一天你会作茧自缚的。”
韩燕去谢府本就只是为了帮忙,而且每次还都是同徐星颐一起到的府上。
可长安城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偏偏传出了这样的谣言。
然而谣言却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容羲竟然知道自己插手官场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的?”
“二小姐,你真的差远了。”容羲毫不避讳的说道,似乎在他的眼里,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的闹剧罢了。
“听我一句,别做她不高兴的事情。你本可以无忧无虑的度过此生。”
“不用你管。我只问你,苏衍是不是找到了她?”
谢凤绾的手拍在桌子上,惊起了一阵风颤动,容羲惊讶的望着谢凤绾,看着那双满是愤怒的眸子,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你谢府如今还能有这份荣耀,别忘了,从始至终都是他苏衍给的。”
就像是揭穿了真相上面的一层纱,两个人的脸都难看得很。
是啊,谢明依不清楚的事情,谢凤绾却是从开始便清楚的。
苏衍对谢家的关照,苏衍对谢家所做的一切,都足够谢明依去用一切回报,更何况,她已经失踪了。
“你知道你和容璟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容羲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她。
谢凤绾看着他,淡淡道,“他啊,会拼了命的维护我姐姐,而你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你自己。你永远都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
谢凤绾走了,黑色的衣角消失在帘子后面,容羲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仿佛力气都被抽光了一般。
他笑了笑,看向屋子里仅有的一扇小窗,外面的街道上行人匆匆,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
一把暗黄色的油纸伞映入眼帘,伞下那人熟悉的眉眼让容羲无法忽视,可一直到她离去,他都没有勇气开口。
是啊,他从来不知那种愿意为了一个人放弃生命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因为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
没有谁生来便卑贱,没有谁一定要为了别人献出生命,凭什么他要为了谢家的荣耀牺牲自己,为了谢家的青史留名,放弃自己?
因为她是谢明依吗?因为她是皇帝选中的,是苏衍选中的,是容璟选中的吗?
可,那又如何?
是啊,长安城的天一直都是灰蒙蒙的,只是曾经他以为,这里的雾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