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叶曦和直接去了重明殿,拦住了要通报的公公,她直接挑帘进了正殿。
每日的辰时到巳时,宣无袂都会在重明殿处理政务。
一张古朴沉重的书案前,身着玄色蟒袍的男子手里执着朱笔,一丝不苟地批阅着奏章。狼毫笔的笔杆是用上好的和田玉制成的,却也不及他修长的指骨来得温润。
可这人的心,分明冷得很。
“姐姐,你怎么来了?”
叶曦和站在珠帘前发了一会呆,然后便听到一女子的声音如黄鹂婉转,不急不缓地轻轻响起,带着几分惊讶。
她这才注意到宣无袂身边,正在研墨的叶绯烟。
她的义妹。
叶绯烟本不姓叶,因其父飞翎将军为国捐躯,父皇念其孤女年幼,无人照料,这才让母妃将其养在膝下,赐皇姓“叶”,待遇如同公主。
恍如隔世的记忆在叶曦和脑子里打了个转,她才缓缓勾起一抹笑,掩去眸底那抹复杂情绪,“有些事情需要同提督大人商讨,不成想妹妹也在这里。”
一身鹅黄色襦裙的叶绯烟闻言,面色未变,十分知礼数地福身对二人行礼,随后退了出去。
宣无袂的目光这才缓缓抬起,看向叶曦和时,余光不经意间掠过女子的腰肢。
细软得很,用宫绦束着,仿佛稍一用力便会折断。
那腰间系着玉佩,是他送的。
宣无袂的眸光不禁顿了顿。
“长公主殿下贸然来访,所为何事?”
殿里只有了他们二人,他连基本的礼数都懒得装。
叶曦和心里划过一抹苦笑,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近乎泰然自若,“当然是为了和亲一事,不然提督大人以为本宫来见你还能有何事?”
她的口气又冲又不耐烦,宣无袂的视线暗了暗,眼角余光从系在她腰间的那枚玉佩上不着痕迹地移开。
“若是为了和亲,长公主殿下还是莫要白费口舌了。”
他说着,又低下头,批改奏章。
叶曦和对此丝毫不意外,开口便是石破天惊的话,“宣提督,本宫非处子之身,且膝下养有一子,如此妇人之躯,便是残花败柳也比不得,又如何能厚颜无耻地以公主之尊与越国和亲呢?”
宣无袂批改奏章的手丝毫不为所动,“长公主殿下莫不是以为编造一些毫无根由的事,便可以蒙混过关?”
她惯会扯谎,他是见识过的。
“提督若不信,可以让嬷嬷验本宫的身子。”叶曦和回得极快。
宣无袂抬起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手里的白玉笔杆几乎要被捏碎。
但于叶曦和而言,也只是察觉到殿内的气息突然冷了几分。
“什么时候的事?”
“去岁,约莫也快两年了。”
“殿下如今十六岁。”宣无袂冷笑了一声。
叶曦和没说话。
“和谁的孩子?是你府里的那些面首,还是大法华寺的玄宗禅师?”
陡然听到那个名字,叶曦和不由咽了咽唾沫,“你……你怎么知道他?”
宣无袂的眸光更暗了,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如同打翻了上好的墨汁,风雨欲来。
“所以,是那和尚的?”沉默了好久,他才又冷笑道:“长公主殿下好手段,能将一个活人藏这般久……那孩子在哪儿?”
“你要做什么?”
“公主殿下只管告知微臣那孩子养在何处。”他的声音冷极,带着凛冽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