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万鬼窟的据点藏在这家道观里？”夜色的掩护下，两道身影迅速地穿行在小巷之中，最后停在了一间偏僻的道观外墙下，虽说城中道观在别处不常见，但在极度信奉牛鬼蛇神的奉阳来说，佛寺道观庵堂却是随处都有。

墨白拉下脸上的面巾，回头看了她一眼，即使夜色昏暗，可他的眼睛却是异常的明亮，让人一见难忘：“万鬼窟的主人野心很大，南下拓展势力的时候，我曾与他打过交道，知道他们安置据点的习惯，我又暗中查过，城中属这个道观香火最是冷清，而且打理最不上心，可见另有他用”。

水凌月闻言，念头飞转忽然道：“你家在南边？”墨白一愣，眼前人依旧从容淡定，问出这话的语气甚至还略带笑意，但却聪明的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明明不相干的一句话，她却总能联想出对的事，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份迟早露馅：“小美人，你又在套路我了，以后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好，我有问必答，你这样猜来猜去的多累”。

他如此直白，倒让试探的水凌月有些不好意思：“你随口一说，我也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罢了，干正事吧”，墨白一笑，他就知道这招对她管用，有时候越是表现的坦然无畏，越是会让对方觉得问不下去，他很想据实已告自己的来历，可现在时机不对：“有机会吧，我会告诉你的”。

水凌月知道这一句有机会吧何其敷衍，不过偏生从墨白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认真承诺的意味，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

道观内，烛火稀疏，趁着一队身着道袍却步履稳健的巡夜人走过的空档，墨白两人翻墙而入，身手矫捷地溜进了主殿，殿内的塑像在微弱的长明灯的照映下，显得有些凶神恶煞，水凌月看了一眼三清像前已经干瘪发烂的供品，摇了摇头，难怪没人来。

“去哪找？”水凌月拉了拉旁边人的袖子，无声地询问，墨白平时戏谑玩笑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认真平静，忽然，门外似有脚步声传来，他反手握住水凌月的手，拉着她迅速钻到了长排的供桌下，狭小的空间里躲两个人有些逼仄，她整个人都被墨白圈在怀里，温热浅浅的呼吸近在咫尺，水凌月觉得自己的心跳却是极快，耳朵还有些发烫，果然还是得远离这人，不然总会有这些肉麻的情形出现。

墨白却是不知自己已经被划入远离的名单之列，看着那个一动不动仿佛入定的人，勾唇一笑，大殿们被推开，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两个人往供桌的方向走来，墨白眸光一冷，水凌月也警惕起来，大气不敢出，否则出师未捷被发现，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墨白似是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虽然看不到他人的表情，可水凌月就是觉得这个动作会让她心安，就像在水生娘家的那个晚上一般。就在此时，两双黑靴子停在了眼前，“花神会上干了票大的，是赚得多，可眼下全城戒严，咱们也不好过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别废话了，赶紧放好，离开这个鬼地方，阴森森的”，另一个男声显然有些不耐，两人似乎在放什么东西，折腾了一会儿便离开了，确定人已走远，已经蹲的手脚麻木的两人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供桌上的一切都没动，破破烂烂的供果、落了灰的香炉，以及四四方方的功德箱……

水凌月的目光落在那个功德箱上，墨白会意，小心地将其拿下，两人绕到了神像的一侧，借着微弱的烛光，慢慢地将其拆开，寻常道观寺庙里的功德箱中放得都是香火钱，而他们看到的则是三三两两的银票下，藏着许多卷成小捆的纸条。这样藏东西的方法，水凌月第一次见，倒是别出心裁，来不及多想，两人便迅速地翻找起来。

这小纸条上记录的果然是万鬼窟接到的生意，纸虽小，记录的却非常详细，时间年月、委托人的名字、目标是谁、报酬、谈没谈妥以及完没完成应有尽有，像极了一张张的情报条，当然一路看过去，也看到了不少令人心惊的字眼，买凶杀妻的、戕害手足的数不胜数，所谓人心隔肚皮，谁也无法预料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人还是鬼。

水凌月虽心有感叹，却也顾不得许多，她只想快点找到属于南弦的那一份，再一次打开一捆，果然目标一处赫然写着南弦的名字，而委托人上写着罗红两个字，她拉了拉墨白，示意他找到了，墨白点了点头，不再翻找，两人赶紧将其余的放归原位，恰在此时，便听得外边有人高喊一声：“走水了”，整个道观都沸腾起来。

“情况有变，我们撤”，墨白将还未放回的那些通通抓起塞了进去盖好，将功德箱放回原位，他们与沈奕舟约好，烟花为信，眼下出了岔子，应是别的什么事捣了乱，顾不得许多，赶紧拉起水凌月从后窗翻了出去。

眼见着火光冲天，在外埋伏的沈奕舟神色一紧，难不成他们两个被发现了，道观中四处可见匆忙跑过的人影：“准备行动……”

“快去主殿，快去……”一个道长模样的人指挥着救火，还不忘主殿里的东西，结果下一秒，他的喊声就戛然而下，一阵喧闹持续了很久很久，多方人马在此混战，最后多者获胜，而这间道观也化为了一片断壁残垣。

晨光熹微，阳光掠过已经烧塌还在冒烟的大殿，不少官差在废墟里进进出出，清理着尸体。

“还有一方人马”，除却那些伪装成道人的刺客，他们还发现了另一队人，想来应是放火的，水凌月蹲下看了看，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标识，又是一群无主之徒。

“别看了，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墨白看着她的小手在那死去的人身上翻找，顿时有些不快，上前拉起了她，还未等两人回神，沈奕舟已来到两人身边，见她安好，松了口气道：“凌月，辛苦了”，结果，温和的眼神在触及到两人手里拿着的东西时，瞬间变了变，那竟是两把一模一样的剑，连配饰都一般无二。

“找到了么？”，贺兰棋不知何时从身后冒了出来，“幸不辱命”，水凌月没有察觉到沈奕舟的关注点，看着贺兰棋微微一笑，“走吧，折腾了一夜，回去说吧”，墨白抱剑而立，又恢复了那副戏谑的神情。

贺兰棋和沈奕舟交代了两句，便也跟上，他望了望已经相携而去逐渐走远的身影，轻咳一声道：“奕舟，他们两个的剑，一短一长，完全一样，那是一对吧”。

沈奕舟闻言转过头来，极其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盯得他有些发毛，虽说他是很好心的想给这位冷面王爷提个醒，有人要挖墙脚了，但话说出口，颇有点补刀的意思，他还没思考好怎样补救一句，沈奕舟已经从身边飘过，丢下一句：“不消你提醒，我看的见……”

塞外春寒，最大的一顶行军帐里，身穿银白盔甲的将军正在慢条斯理地擦剑，剑眉星目，仔细看去，眉眼间与南锦瑟有几分相像，正是在外打仗的四皇子南锡……

“四殿下，奉阳急报，奉阳分舵被官军偷袭了，二十八人无一生还”，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匆匆走进大帐，跪地回禀，神色凝重。

“哦？是哪位大人竟有如此神通？”南锡并未惊慌，仿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侍卫抬头看了他一眼，回答：“是奕王殿下沈奕舟。”

果然在听到沈奕舟的名字之时，南锡擦剑的手停住了，眼神也变得阴沉：“去查，他们是不是接了不该接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