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醉韵楼天字号雅间,粗犷的笑声混杂着浅吟低唱,里面男女四五人,桌杯盏狼藉,当中吴汝钦左拥右抱,前一刻还兴致勃勃,下一秒便勃然大怒,重重的拍在桌面,喝道:“滚!”
几名浓艳女子、小相公都吓得花容失色,战战栗栗不敢说话。一边陪坐的仇鹤忙站起身,笑道:“今儿吴大爷心情不好,还不换了你们妈妈亲自来敬酒赔罪!”
将他们赶了出去,又劝道:“大哥,犯不着为这点儿小事儿大动肝火,咱们再喝!”
只听吴汝钦冷笑道:“那钱肃卿这一手果然阴狠毒辣!我父亲原本扣下了奏章,只等圣驾回京再行奏报,也就有了回旋余地。不想他虚晃一枪,将另一份奏章星夜递至行在,弄的我们措手不及。今儿圣旨一下,什么也晚了!实在可恨至极!”端起酒盅狠灌了一通。
仇鹤附和着咬牙切齿,“这老东西最善迎风使舵,口蜜腹剑,将来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哼!”吴汝钦将酒盅摔在地,“且不急,他们这一起老旧勋贵官僚,总有一天会被咱们赶走,这老东西得意不了多久。”
仇鹤笑道:“那是,听说大哥立刻就是国舅爷,他区区一个吏部尚书,何足道哉?”
吴汝钦听了,脸色稍稍好转,“此事不可乱说,小心又生出事端。”
仇鹤殷勤的给吴汝钦倒酒,“那老东西虽然可恶,但急切间也不可能将他拉下马来,要对付他还要仔细谋划。”
吴汝钦一饮而尽,冷笑道:“钱肃卿树大根深,老谋深算,要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况且他也轮不到咱们对付,今儿找你来,只为那王逸!若不是王逸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会儿倒霉了就是那钱老儿了!着实可恨!”
“王逸?”仇鹤脸色变幻,他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儿啊!
吴汝钦嘲讽道:“看你吓破了胆儿的怂样,难道你就不想着报仇了?”
“怎么不想?”仇鹤迟疑道:“可是咱们加一起也打不过他啊!”
吴汝钦讥笑道:“亏你还是武勋之后,连这点儿血气也没有!教训他难道还要咱们自己动手?”
仇鹤眼前一亮,恶狠狠的道:“是了!咱们请个好手,最好在夜里下手,趁他不备,三两下便废了他,看他以后还怎么嚣张!”
吴汝钦冷笑一声,“既如此,这活儿便交给贤弟你了!”
仇鹤立刻变了脸色,谄媚道:“想必大哥一定好更好的法子,您吩咐小弟做什么,小弟绝没有二话。”
吴汝钦微微扬眉,“那厮现下躲进荣国府不出来,你怎么下手?不要忘了他家是干什么的,被抓到把柄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仇鹤连连点头,“还是大哥想的周全,那咱们该怎么对付他?”
吴汝钦故作高深的道:“此事我已经有了万全的计策,你只要在军中找个厉害且可靠的,听我安排就是!”
仇鹤皱眉想了想,“若论单打独斗,能打过王逸的可不多。”眼见吴汝钦阴沉下脸,急忙笑道:“虽少但还是有的。”
“这就好!”吴汝钦命他凑近前,悄声嘱咐道:“三日后,你将他的名字报给兵部。”
仇鹤忽然想起,“难道是武会试?”
吴汝钦看了他一眼,“你还不蠢。”
仇鹤疑惑道:“要是那王逸不参加怎么办?”
吴汝钦笑了笑,“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难道令尊大人就没让你去试试?”
仇鹤闻言窘迫道:“说是说过,只是小弟拳脚稀松,便不丢人现眼了。”
吴汝钦大笑:“这次朝廷恩科机会难得,他王逸即便不想去,也有人逼着他去的。况且,我还有个说客,说不定会有奇效!”
说客?仇鹤一头雾水,想着该去哪儿寻人应付了这趟差事?
且不说这两人在商议阴谋诡计,一无所知的王逸从梦坡斋出来,耳边还嗡嗡回响着贾政不知道从哪几本书看来的长篇大论,还仔细嘱咐:“今科不比往常,是要考试策论的!”
于是他手又多了一摞四书札记心得。
谁说老子要考武举了?老子年纪还小,未成年好不好?
王逸一脸不情愿,特别想到自己那个现在还没见过的便宜老子,十分可能让自己去,便心里窝火。
沿着夹道进角门,过东小院儿,出东角门,王逸一路黑着脸,明明自己写了信给王子腾,让他不要举荐贾雨村,偏偏王子腾一点没听进去,还累次保本,这叫什么事儿?
纵然王逸自诩智计百出,现在也想不到法子化解。
都是那贾雨村撺掇的!王逸将他深深的恨了!
想到这儿,王逸抬眼就看见贾珍在后廊子等着,立刻转身就走。
姓贾的没一个好东西!
呃,几个姐姐妹妹还是好的!王逸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逸哥儿!”贾珍在后面一边喊着一边追了来,“好兄弟,哥哥正找你呢!”
王逸深呼一口气,脸挤出点儿笑容,才转回去,惊讶的笑道:“哎呀,这不是珍大哥吗?小弟怎么就没瞧见呢?实在抱歉!”两眼十分真诚!
贾珍一点儿也不介意,拱手呵呵笑道:“扰了兄弟的清静,都是哥哥不好,这儿先给兄弟赔不是了!”就要作揖。
王逸双手虚托,“珍大哥说什么呢,你这不是逼着小弟给你磕头嘛!”
贾珍顺势站直了,拉着王逸的手,亲切的说:“好兄弟,蓉儿媳妇儿将东西给我了。兄弟你足智多谋,着实令哥哥敬佩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