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回到凤姐院内,宝珠瑞珠都在外面守着,见了王逸赶紧掀了大红撒花软帘让进去。
里头凤姐和可卿正在南窗下炕对面坐着,拉着手说说笑笑。凤姐家常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露垂珠帘金抹额,穿着桃红撒花袄,绛紫马面裙,粉光脂艳;可卿头插着偏凤金钗,齐额一条金铰链坠蝴蝶抹额,两个红珊瑚坠子,穿着玫瑰红洋缎长袄,大红宫绦长裙,彩光绚烂。
饶是王逸自诩见惯了香艳场面,也不禁痴了半刻。
凤姐起身啐道:“你外甥媳妇儿等了许久,怎么才来?”
可卿叫了声“舅舅!”
王逸眼中闪过深意,看着她笑道:“给环哥儿说了几页四书,无论怎么讲都听不懂,后来教他练了一套戚家棍,方才理解透彻了。”
可卿含羞低下头去。
凤姐在一边哂笑:“只怕是痛的透彻吧!”牵王逸坐炕,又给他端了茶,“你这些天只顾待家里闹,大哥哥特意托付你的事儿,可还记得?”
王逸捧了茶盅,故意疑惑的问:“大哥哥请我吃酒,托我什么事儿了?”
凤姐嗔道:“大哥哥顾着你的脸面,不好自己来质问,现在让外甥媳妇儿问你个准信,到底有还是没有?”
王逸笑道:“总归不过是一所宅院,有没有要什么紧?”
凤姐皱眉斥道:“你啊,大哥哥还巴望你想办法,你倒好,根本没放在心。”随即对可卿笑道:“你回去告诉大哥哥,就说是老太太太太不让逸哥儿出门,不小心耽搁了,让他见谅。”
可卿美目婉转,看了一眼王逸,对凤姐笑道:“二婶子千万别这么说,原是我们让舅舅费心了。”
王逸问道:“珍大哥在做什么?打发你来,还有什么话和我说?”
可卿站到他身边,微微欠身,声音甜腻:“公公先在家和冯大爷等人商议。说是今早朝廷颁下圣旨,吏部吴侍郎犯了了不得的大罪,不仅革职除籍,家产充公,连累了很多人撤职罢官呢。公公他们将天香楼都锁了,一个小厮都不准去。或者应该和咱们大有干系?”
王逸隐隐闻到她身的清香,“我料到了。他们商议些什么,你知道吗?”
可卿摇了摇头:“也没听说商议出结果。”
王逸端着茶盅,幽幽的喝茶。
凤姐听说与贾家有关,心中着急,便要前问个明白。
可卿却拉着她,笑道:“二婶子,让我和舅舅私底下说两句要紧话儿。”
凤姐点点头,“我先去将那边的媳妇管事打发了,再和你们说话。”又在门口嘱咐了平儿两句,才转身离开。
眼见凤姐出了门儿,放下帘幔,王逸便捉住可卿的手,将她拉过来。
可卿站立不稳,险些摔在他身,又挣脱不开,只得挨着他坐下。
“舅舅!让人瞧见了可不得了。”可卿有些惊慌。
王逸笑道:“我问你的话,你要如实回答,不能隐瞒,知道吗?”
可卿面颊绯红,不敢看他,只低头嗯了一声。
王逸问:“和珍大哥商议的,除了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三个,还有哪些人?”
可卿想了想道:“听底下的人说,还有个柳二爷。”
“冷面二郎柳湘莲?”王逸转着可卿手腕的镯子,“这个人赌博吃酒,眠花宿柳,又喜欢串戏,看起来和你公公一般,其实他好耍枪舞剑,等闲十来个人不能近身。这些都无关紧要,只是他父亲是当年义忠亲王麾下大将。对你公公他们来说,他可是忠良之后!”
可卿失声道:“义忠亲王?”不就是那个差点政变成功,干掉当今皇帝的老王爷吗?
王逸捏了捏她的粉脸,笑道:“吃惊什么?论起来咱们几家都该算义忠亲王一党,只是当年咱们没来得及参加而已。”
可卿才听的这样震撼的消息,还来不及羞恼,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那咱们也是逆党?”
王逸笑道:“你知道义忠亲王怎么败的?当年老北静王领着咱们这些人反戈一击,立下功劳,所以不但将功折罪,还加官进爵。”
可卿听了,轻声说:“照舅舅的说法,那咱们在朝廷岂不是不受待见?”
王逸拍着她的手赞道:“正是如此!你知道吏部侍郎吴鹏为什么受到严惩?说他贪污渎职都是胡扯,其实关键的是他勾结义忠余孽,才引得天子震怒。”
可卿忽然想起,“那柳二郎不也是?”一脸的惊恐。
王逸抠着可卿鲜红的指甲,“放心,那柳二郎的父亲是经当今圣特赦的忠臣义士,城外还有庙可以祭祀。”
可卿忽然羞红了脸,啐道:“你跟我说这些,是想故意看我的笑话?”转过身去,心跳的厉害。
王逸松开她的手,“我才没有闲工夫看你的笑话。你知道你公公现在最怕什么?”
可卿收回手去,几次想起身离开,可是两腿发软,怎么也站不起来。
王逸喝了一口茶,冷笑道:“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到底算哪一边,又想两头下注。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害死。”
可卿沉默不语,心里像一团乱麻,也不知道该担心什么,悄悄看了一眼神色冷峻的王逸,更加失了方寸。
“罢了!”王逸似乎放下了心事,重新笑道:“是不该和你说这些。珍大哥不是让你来问房子产业的事吗?你是想我帮呢还是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