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下了峨眉山后一路北上,一路无事很快便到了汉中南郑附近一县城外。
眼见天色已晚,便决定在此处客栈落脚过夜。
早已不是刚下山对这天下一无所知的雏儿,这方世界虽与前世略有不同,但也同样差不多是“皇权不下乡”那一套,这种县城地带,大概便是县令与当地豪强的地盘。
一路走来,他便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种政治下的影响,明明是相隔不远的两地,一地官员廉洁地主仁厚,当地居民便能够安居乐业,而另一处,官员腐败豪强肆意妄为,居民便只能勉强苟活。
不过,这县城看起来却是不错,百姓虽谈不上富庶,但也算安逸,再加上或许是距离南郑大城不远,县城相对看起来也比较繁荣。
走进客栈,已经是饭点,不少行商旅人与当地百姓已经聚集于此,谢尘随便叫了几个小菜,便一边吃喝一边聆听着那些人的交谈。
“真没想到陈员外家会遇到这种事情……”
“是啊,你说好好地,怎么就惹上了那不干净的东西?”
“谁知道呢,想想那陈员外这种大善人怎么就……”
“还好还没闹出人命,不过据说法师和尚请了一堆,也没见起效……”
“闹鬼?”谢尘听着讨论倒是起了兴趣,虽然说对很多人来说,在面对了穿越这种事情后可能会对鬼神存在有些怀疑,可是谢尘却并非如此,对他来说,除非有人把鬼神放在他面前,让他好好看看,否则他便绝不会相信有这种东西。
大堂内众人正议论纷纷,一葛衣长袍的相士走入大门,众人望去只见他容貌清秀,颌下五绺长髯随风微飘,一双眸子好似多情。
那人将自己举着的布幡卷起,找了个无人的座位。
“你这相士也是来陈员外家抓鬼的骗子吗?”
那相士刚一坐下,身旁边有人开口笑道。
“你说我是骗子,可在下真是江湖相士,懂些面相手相,也略涉堪舆占卜筮批望气,这又如何能说是骗子?”那相士也不气恼,开口反问道。
“你说的这些,若不能应验,岂不还是骗子?我看你啊,就是来陈员外加骗钱的。”人群中又道。
“可在下连陈员外家发生了什么都不曾知道,又何来骗钱?”那相士斟了杯酒,轻笑。
“连陈员外家发生了什么都算不出,还说自己不是骗子。”人群有嘲弄道。
“阁下这话好生奇怪,若我算出了陈员外家的事,便是想来骗钱的骗子,若是算不出,就是不学无术的骗子,那我该当如何才不能是骗子?”那相士笑道。
“呃……”那人一时语塞。
“你这相士伶牙俐齿,给人绕了进去,莫非你就不能打听了陈员外家的事情,再来行骗?”又有人道。
“确实如此,有理有理。”那相士依旧不恼,反而拍手称道,“既然如此,各位何不跟我说说这陈员外家发生了何事,也让我这江湖骗子有个准备?”
众人看着这相士一时无语,他这一下自称骗子,反而让众人拿他寻开心的乐子全没了。
“大约是上月。”终究还是有人开口,“陈员外家遭了贼。”
“若是遭了贼,又怎么能说是鬼怪作祟以至于要请相士?”那相士不解。
“这只是开始。”那人说道,“那贼听说没能找到什么就被吓跑,陈家也没丢失什么宝贝,可是,在那之后就怪事不断。
“先是陈家大少爷落马,一直在床上躺着直到现在还起不来,然后又是夫人的马车突然坏了轮子,以至于每月例行前往寺庙祈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断了,再然后,就是陈员外自己在房间里,总能看到窗外有人,但是出去却又看不到人影,家丁们发现府里的烛火总是莫名其妙地自己熄灭,等等,总之是怪事不断。”
众人七嘴舌地说着陈家的怪事,最开始说的还有模有样,到了后面便已经有些以讹传讹了,什么青面獠牙的鬼面都出来,更有传说因为那鬼看中了陈家小姐,陈家却请了高人把小姐藏起来所以才会发生这些事。
“有趣有趣。”那相士听得直点头,“如此说来,我这江湖骗子,看来是真有机会去好好骗上一骗了。”
围观的众人只觉得他厚颜无耻却又伶牙俐齿,好似那泼皮流氓一般,不论如何讽刺嘲笑,都不理不睬,只觉没什么意思。
谢尘听着那些人所说的灵异之事,只觉得若是武功高手,便可轻易做到,这事并非鬼怪,只靠人力亦可完成。
不过,那相士却是有些古怪,若是普通江湖骗子,又怎么会如此轻易承认?以他表现出的伶牙俐齿,这些民夫只怕会被他轻易驳得无言以对,而他却就这么轻易地自认了骗子的名号。
“反而很可疑。”谢尘心想,念及此,他转头想要仔细打量那相士。
可未曾想,当他看向那相士之时,对方却正好也抬头看向他,两人视线就这么直直地对上。
可那相士却并未有任何尴尬或者躲闪,而是露出微笑轻轻点头,就好似老友相见。
这一下,反而令谢尘更加疑心大起,这相士究竟是谁?
不多时,这相士结账起身,拿起行囊布幡,冲周围众人一拱手。
“多谢诸位,不过,在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问,这陈家所在何处?”
“你真要去?”这一下,客栈中众人反而惊讶了。
“莫非诸位以为我此前是在吹牛?”那相士笑道。
“你这相士我可告诉你,之前陈家可请了不少道士和尚,最后可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那鬼虽然不杀人,但是凡是和他作对的,可都没什么好下场。”有人好心提醒道,“你可莫要被那赏钱迷了心窍。”
“多谢好意,不过,我既然来了这里,又遇到了这事,那恐怕不去看上一看,是无法心安的。”那相士答道。
“好了,随你,你往东南走,最大的一户庄园就是陈家了。”
“多谢。”那相士又是一拱手,转身一抖那布幡,飘飘然地出了客栈。
谢尘坐在位置上,眉头紧皱地看着那布幡上所写的四个大字“布衣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