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住处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别过了孙英,吕玲绮便与成璧回了屋。成璧悄悄合上了门,与坐在一侧喝茶的吕玲绮轻轻道:“姑娘也未免过于谨慎了。”
“你也觉得我此事做的不对?”吕玲绮反问道。
成璧连忙摇首道:“奴婢不敢。只是……姑娘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小心。那上官姑娘再如何嚣张,也不会打姑娘的注意。况且上官家如今收敛锋芒,不比当年。姑娘莫要被他们家的名头唬住了。”
“可是我倒是觉得,这一趟并不亏。”吕玲绮微微含笑,以手轻轻指了指那放在桌上的食盒。
成璧瞥了一眼那食盒,旋即反应过来:“是王爷给的?”
吕玲绮点头道:“是。”
成璧摇首道:“姑娘最好还是莫要吃这食盒里的东西了,连这食盒也最好不要碰。”
“怎么,难不成你怀疑淮南王会往里面下毒?”吕玲绮扬了扬眉,反问道。
成璧见状不由得四下瞥了几眼,随后低声与吕玲绮道:“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吕玲绮盯着那食盒思量片刻,对成璧笑道:“可是我倒是觉得,这是绝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成璧愕然,颇不解道。
吕玲绮没有理会成璧的问题,反倒是闭目沉思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了敲桌子。半晌,吕玲绮睁开眼睛,对成璧道:“成璧,你去请蒋尚书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找她。”
“这个时辰了……不知姑娘有何要事?”成璧愈发茫然不解,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觉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出声道:“姑娘!”
吕玲绮没有理会成璧,自顾自道:“是很重要的事情。你请她快快来一趟。另外,再叫阿英来。”
成璧依旧没有动作,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劝一劝吕玲绮。
“你只管去就是,旁的事都不必你来管。”吕玲绮道。
成璧轻声道:“姑娘切莫说这样的话。太后娘娘把成璧指给了姑娘,成璧与姑娘便是一体同心。若姑娘出了什么差错,成璧也难辞其咎……”
她又俯身道:“成璧自己不要紧,姑娘可千万要保重自己才是。”
吕玲绮不为所动,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她低声道:“古人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我不豁出去些,只怕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反正左右都是一死,不如搏一把。”
目送着成璧离去,吕玲绮方才慢慢打开了那食盒。
食盒里放了两碗橘子冻。吕玲绮将两碗橘子冻都拿出来,端详着那模样精致可爱的糖水点心。
她犹豫着端起了置于下层的一碗,然后以勺子舀了一勺,慢慢地咽了下去。毒药入口,却并不是
孙英恰时正推门进来,道:“玲绮,成璧方才说你找我?”
吕玲绮微微皱了皱眉,她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不大舒服。吕玲绮扶着桌子站起来,正要与孙英说话,孙英忽然惊讶无比地叫道:“玲绮!你的鼻子怎么流血了?!”
她的确也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好像是水,淅淅沥沥地,不受控制地从鼻子里流出来。
吕玲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上唇,随后抬手一看。她手上沾满了鲜红的血。
“我……”吕玲绮刚刚一张嘴,忽然察觉到腹部一阵绞痛,像是有人拿钝刀来回刺着她的血肉般。她忍不住弯下腰咳嗽起来,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轻飘飘地就倒在了地上。
剧痛让她忍不住蜷缩起来,疼的浑身都在发抖,背上一阵一阵地冒着冷汗。似乎是孙英将她扶起来,一面着急地叫道:“来人!快来人啊!”
“玲绮!你怎么了?!玲绮?”
耳畔吵闹,乱糟糟地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尖锐无比,吵得她只觉浑身难受。偏偏腹部又疼的厉害,让她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吕玲绮迷迷瞪瞪间好像瞥见了一青衫男子,她竭力睁大了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孔。那人将她抱起,随后厉声喝道:“孙姑娘,别愣着了,快去找大夫!再晚一会,神仙都救不了她了。”
那声音是她熟悉的,但是吕玲绮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她拼命瞪大了眼睛,但是此刻她浑身上下都是血,眼前也是一片血色,只觉一片朦朦胧胧的,怎么样都看不清。
“吕姑娘?吕姑娘?你可莫要睡过去了,一睡过去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你了。”
有人用力摇晃着她,与她如此说着。随后那人又将她放下,轻声道:“得罪了!”
那人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吕玲绮觉得喉间一阵酸涩恶心,几下后便忍不住呕吐起来。但是那人却并未离去一步,抱着她,引导她将秽物全都吐了出来。
她好像陷入了一个怎么样也醒不来的梦里。五脏六腑似乎是搅在一起,疼的她只哆嗦。但意识却游离于身体之外,浑浑噩噩间,仿佛听到有人轻笑,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绮妹,绮妹。”
吕玲绮胡乱地抓着,想要竭尽全力去逃避。她费劲地摇了摇头,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喉咙却疼的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那人越走越近,模样看不清楚,但一袭青衣,那颜色在一阵迷蒙当中耀眼得让她觉得有些刺目。
过往的一切似乎都在此时苏醒,被埋葬的,被遗忘的回忆如泉水般涌上心头,让她无法再忽略。
血腥气萦绕在她鼻端,唇齿间。吕玲绮用力咬了咬嘴唇,竭力推了推那人,随后流着泪喊出来:“你莫要再来见我!”
那人依旧盯着她看着,眼神忽然变得颇哀伤,颇陌生。他抿了抿嘴唇,伸手似乎想要去触碰她的脸,最终却还是叹了口气,收回了手。
“你是真疯了不成?”有人这么呢喃着对她轻声细语。
吕玲绮迷蒙间只觉得浑身难受的不行。她只觉骤然脚下一空,便落入了万丈悬崖当中,四周空空荡荡,怎么样也逃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