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明珠显然也没料到莫柒柒会如此不留情面地指出问题，表情慌乱。

倒是林溪云很快就镇定下来反驳道：“你说这是什么话？你和明珠都是我女儿，我自然是一视同仁的！明珠前阵子才从医院出来，你不关心就算了，至于拿这样的话来刺人？”

顺利起了个头后，林溪云有了底气，腰杆不自觉挺得更直，高高在上地指谪道：“你怎么不说这些天我和你爸打了多少通电话给你，你有接吗？你有关心我和你爸最近如何吗？为人子女连最基本的孝道都做不到，怎么还有那个脸来指责父母？”

脸不红气不喘，义正严词地发泄完怨气，林溪云觉得畅快极了，这些日子，她过得并不好。

莫柒柒和莫明珠两姊妹的事，挖出林溪云潜藏在记忆深处的难堪过往，连带着和丈夫间的感情也出现问题，哪怕两人都极力压抑，可对过惯了顺风顺水日子的女人来说简直难以忍受。

再者就是莫柒柒的油盐不进。

她简直想不透，分明就是女儿自个儿不要脸面先觊觎妹妹的未婚夫，怎么最后自己因为想着要补偿这失去十多年的亲情，忍着厌恶顺着她的意思让她替了莫明珠的位置她还不满意？

莫不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若莫柒柒能透视林溪云内心的想法，怕是会忍不住想打人的冲动，然而就算她不知道林溪云内心的想法，光是对方这一席话就足以让她大开眼界了。

敢情在林溪云看来，自己才是最委屈的？莫柒柒觉得匪夷所思，她深深吸一口气，好平缓内心陡然窜升的戾气。

前厅是开放式空间，若再和林溪云僵持下去，保不齐一会儿被人看到又有闲言碎语要传开，她可以不在乎，却也不想给人当免费的谈资。

“我再和您说一次。”她的态度缓和下来，彷佛方才与林溪云针锋相对的是另一个人。

莫明珠感到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得莫柒柒道：“我不会嫁给路祈盛。”

“他是莫明珠的未婚夫，不是我的。”

“那天上床，是有人在我喝的酒里下了药。”薛薛顿了顿，意有所指的目光滑过莫明珠的脸。“至于是谁……我现在还不能肯定，可是我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发誓，这绝对不是我自导自演的戏，而是别人的栽赃陷害。”

林溪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莫明珠的神情已经不能单用惊慌失措四个字来形容，瞬间迸发出的冷汗一下子覆满她的额头，同时血色褪去，让她的皮肤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苍白透明、十分不健康的质感。

林溪云并未注意到这点。

她下意识就想喝斥女儿，然而在对上莫柒柒目光中破釜沉舟的决心后，到嘴边的质问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最后，林溪云带着莫明珠灰溜溜地离开了，因为有熟识人在喊她们，对于林溪云将自己丢下这件事，莫柒柒并没有太多感觉。

她早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之所以会冲动坦白，只是觉得事情再拖延下去或许只是浪费自己更多时间而已，毕竟随着婚礼的日期一天天接近，莫孟武和林溪云肯定着急，莫明珠就不用说了。

从对方见到自己时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只是薛薛至今不按牌理出牌的脾气让莫明珠多了一丝忌惮。

她要的就是莫明珠的忌惮。

还有，莫柒柒也好奇，在打破林溪云心中的成见，让她意识到自己女儿在这一桩乌龙事件中可能是作为受害者而非加害者时，她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是和上辈子一样，将莫柒柒丢入火窟中不闻不问，还是……

“那是您母亲？”朱栩问，莫柒柒将目光自两人方才站着的地方收回来。

她低低“嗯”了一声，关于怀北莫家的事，朱烽也和朱栩提过几次，那时候他只觉得匪夷所思。

生恩与养恩孰轻孰重本来就没个定论，然而不管怎么说，面对失散十多年，没有亲手照顾过一天的亲生女儿，在事发的当下，尚存疑点之际，怎么也不该直接盖棺论定判了她的罪，草率决定她的未来。

这个道理连朱栩都懂，没有理由莫孟武和林溪云会不懂，也许他们不是不懂，只是装作不懂。

这样，自己便会好过许多，说到底，也不过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八个字而已。

莫柒柒耸耸肩，“走吧。”她对朱栩笑笑。“甭管这些了，去吃东西填饱肚子比较实在。”

说着，她迈开脚步，背影看着洒脱，却又莫名有些萧索凄清。

朱栩的目光复杂，从前他只觉得穆一典枉为人父，连对亲生儿子下毒这种事都干得出来，简直泯灭人性，丧尽天良。然而现在又亲眼目睹了莫柒柒和林溪云、莫明珠对峙的场面，这才恍然惊觉，原来世界上没什么事是理所当然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精致可口的甜品，最能抚慰人心，特别留给穆戎的房间里，摆了三座甜品塔。

莫柒柒双目放光，简直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才好。

焗制蛋糕造型像一块块色彩鲜艳的积木，挤上七分甜的糖霜，用新鲜水果做天然染剂后再灌入栗子奶油，质地蓬松，口感清爽，轻轻咬下，香气在嘴里迸发开来，层层递进，占据口腔。

让人一口接着一个，舍不得停下。

不过莫柒柒最喜欢的还是意大利蜜桃饼。

沾着白砂糖的表面点缀着现摘薄荷叶，外观就像一颗颗小巧可爱的蜜桃。

用两片饼干包裹住，夹层的奶酪馅甜而不腻，还尝得到橘皮碎和香草籽，光是造型便赏心悦目。

莫柒柒以前也吃过类似的传统点心，却没有像这次一样牢牢地抓住她的味蕾，穆戎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莫柒柒像小仓鼠一样吃得不亦乐乎的模样。

平静无波的灰色眼眸里起了一丝变化，像小石子投入湖中形成浅浅涟漪。

待莫柒柒注意到脚步声，抬眸看向男人后，他眼中的那点情绪又很快化作虚无，不见踪影。

“和老爷子聊完了啊？”莫柒柒不知道品香阁的主人是谁，便跟着穆戎称呼对方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