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盐将军眸中忽闪出骄傲的光,忆道:“大约一千三百年前,我巨人族都灵国东拒渊海龙族、北抗冰雪异兽、西御大黑烛龙、南伐虫蛊部落,终平定四方之乱,成为广浩西漠大陆的独尊霸主。这本该是举国欢腾,使我帮走向繁荣巅峰的大喜之时……但正如你们太周之国的古话所言人算不如天算。”
黄泉回忆起海妖王曾诉说的故事,试问道:“我猜猜……你们的巨人王也就是始祖巨人,他想要征服渊海,再把你们都灵古国的版图扩张到大北海,甚至东玄世界的各方大陆去?是也不是?”
岩盐将军有些吃惊,只应声称是。
黄泉眼波泛动,千余年前的故事串连成了一幕幕激荡的画面,近在眼前。他恍如一位亲身经历过的见证者,叙述道:“可惜,你们的王、你们的首领始祖巨人却已是风中残烛、雨中孤灯,年迈的躯体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纵然任他往昔如何独领风骚、或有三魂佛玺加持,也绝不是那拥有一双神威龙角的蛮龙王的对手。”
妙琳眼巴巴地注视黄泉,人都听傻了。
就连那自问读破万卷书的唐古德也暗自佩服黄泉的学识。
至于那岩盐将军,更是没想到自己因年长时久都觉得糊涂的往事,竟从眼前这个毛头小子的口中道得一清二楚。
他们谁也不知道,黄泉怎会知道得这么多,这么清楚。
黄泉见无人应答,以为说错。
便问:“岩盐前辈,不知晚辈说得对是不对?”
岩盐将军这才晃而回神,答道:“对,你说得不错。”
“后来的事,晚辈就不清楚了……不知此后的一切又如何发展了呢?”
“此后……此后正如你们在觐见大殿之中所见,始祖大王他久不得志、郁郁而终。更令人悲哀的是,在他生命的尽头,他仍就放不下权力与荣耀,不肯让我等出殡下葬,非要老死在那张荣耀王座之上。”
岩盐将军仰面望向幽邃的顶壁和簌簌而落的流沙,不禁老泪星点。
歇得良久,他才又缓缓开口,接着道:“老国王驾崩,那总得有新的国王登基。老夫受托孤之命,取下三魂佛玺辅佐始祖大王的独子掌权都灵。可谁知道,始祖大王他尸骨未寒,便有八个巨人部族联合起来企图反叛!老夫一人虽横,但始终不是他们千百修灵者的敌手。所以无奈之下,唯有想了一条权宜之计来教训这群叛徒。”
黄泉推测道:“你就将三魂佛玺藏于墓葬地宫的深处,布置好机关暗器,从而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们赶尽杀绝?”
岩盐将军一皱眉头,厉声道:“不!老夫虽护住心切,但也绝非是如此奸恶之徒!那藏宝石室之中并没有一分一毫的机关陷阱、暗器毒针,只有一扇千万斤重的巨门!而这巨门,也唯有从外部才能开启机括。”说完这一串,他才放缓语速道,“老夫本想饿他们七八天,好叫他们悔过自新。哪晓得他们为独吞三魂佛玺,在藏宝石室之中自相残杀了起来!看得老夫怒火中烧,所以才……才……”
“才用岩盐灵气,将他们全部化为盐像。”
黄泉长叹一声,遥想家国山河,也不禁有空虚与落寞漫上心头。
岩盐将军独眼低垂,颤声道:“也就是因为老夫逞一时之快,盐化了这八位首领与其精锐部下,八大部族的巨人们便彻底决裂,数百年间烽火战乱不绝。非但我邦城池尽毁,伤亡惨重,就连始祖大王的独生爱子也惨遭对方刺杀……”
他口中虽不停说着,可眼眶里早已滴下热泪,他苍凉的嗓音接继道:“百年过后,我始祖巨人这一脉,竟是只剩下寥寥十余人。看着他们日渐衰老、残败、死亡,老夫一个接着一个替其送葬、入殓,而我自己也早已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黄泉明白他的痛苦与绝望。
他们两者虽处于不同的境地,可那份为同胞手足心碎的感受却是相通的。
黄泉等岩盐将军的情绪稍加平复,才重新发问:“那无相灭宗的贼人,是何时找上你的?他们为什么要强行对你去面、施咒?”
岩盐将军叹道:“那又是三百年前的事了……那场旷日持久的灭天红沙暴将整座广浩的都灵城堡都埋葬在血漠之下,老夫本以为自己能够在此孤独终老、安静等死,却不料那群没有脸的妖人竟自说自话地闯了进来!
他们肆意搜刮我族陵墓、夺取冥器宝物,老夫自要与他们抗争斡旋到底!所以,便激活了设在都灵城堡里的八处岩盐法阵,意在让他们感染奇症、知难而退。可老夫终究是老了、不中用了,全然不是那虎面明王的敌手。数次交手之后,老夫便被他们俘虏,并强行灌以幻术去面招降,锁在这永不见天日的特制地窖之中……”
黄泉喉结一紧,问:“虎面明王,当真如此厉害?”
岩盐将军傲气的双眸中,忽闪出了惧色道:“厉害,极其厉害!就连我和阿黄联手,都无法将其击败,反倒给他打成重伤。”
“阿黄,是谁?”
“阿黄?阿黄就是……”
倏然,西首方向传来隆隆的巨响,像是整座山峦在平移挪动。
未出罗预之间,就有人影从白玉灵柱击穿的裂缝中钻了过来。
且,还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