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凌最看重的是牛海平爸爸是工商所长的身份。
下一步销售鸡蛋,少不了要请牛海平爸爸帮忙。
次日,苏凌直奔工商所。
牛卫东正在所长办公室的火炉上烤红薯。
苏凌敲门进来,“牛叔真牛啊,你这红薯,肯定是全市最高品级的红薯。”他笑嘻嘻走到火炉前,伸手烤火。
牛卫东身体粗壮,脸膛黝黑,牛一样的大眼睛显得十分精明。
他瞟苏凌一眼,拿起滚烫的红薯,在手里来回倒几下,轻轻掰开,露出黄亮的红薯瓤子。
一阵焦香扑鼻而来。
牛卫东递给苏凌一半,“你又逃课了?”他吹一下红薯,轻轻咬了一口。
“牛叔,什么叫‘又’逃课了?我这是在搞社会实践,准备论文资料。”苏凌接过红薯吃起来。
苏凌和牛海平是发小,两家大人把对方家的小孩当作自己的孩子。
“那些鸡蛋,你是从哪里搞来的?没想到你屁大点孩子,也学会‘投机倒把’了。”牛卫东吃着滚烫的红薯,吸溜着冷气,“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你别一天东搞西搞的。”
“这可不是投机倒把,我乡下表哥养了不少鸡,下的蛋吃不了,想卖掉换些钱,补贴家用。”苏凌说,“牛叔帮帮忙,看看怎么卖个好价钱。”
“这事你爸爸知道吗?”
“知道啊,呃,我爸这人脸皮薄,不愿意求人,只好派我来找牛叔帮忙。”
“你爸这人就是矫情,在商业局当了个业务科长,整天人五人六端着,觉得自己不得了。”牛卫东哼一声,“这事他不亲自来求我,别想让我出手帮忙。”
“牛叔,您想想办法,就当是扶贫吧。”苏凌赶紧打悲情牌,“我表哥家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就全指望这点鸡蛋活命了。”
牛卫东扔掉手里的红薯皮,打个饱嗝。
“不是我不帮忙,是你爸这人做事太死板,我懒得帮他。上次让他帮我搞一张烟票,他推三阻四,给我讲一大堆规定、政策,现在求我办事,那我也只能按原则办事咯。”
苏凌心中暗笑。
没想到两家大人看似融洽,私下里却还有这种小摩擦。
“牛叔,我爸是和你开玩笑呢,其实他早给你准备好烟票了。”
苏凌掏出一张三指宽的粉红色烟票,递给牛卫东。
苏凌知道牛卫东喜欢抽烟,临来工商所之前,从家里抽屉拿了一张牡丹烟票。
这张票是苏步卿给苏凌外公准备的春节礼物。
牛卫东眼睛一亮,接过烟票仔细端详。
油印的烟票上,打着“牡丹香烟一条”的字样,上面盖着商业局印章,以及苏步卿的私章。
牡丹香烟在八十年代,绝对是顶级名烟。
牛卫东眉开眼笑,小心翼翼把烟票装进胸前的衣兜。
“老苏还算念旧情呀,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求我呀”
“牛叔,能不能在蔬菜市场给个临时摊位,让我把鸡蛋卖掉。”
“不行,这事情你想都别想。”牛卫东一口拒绝,“蔬菜市场的摊位,都属于国营门市部,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想在市场卖鸡蛋,想都别想。”
苏凌看出牛卫东是在卖关子。
鸡蛋卖不掉,量你也不好意思吞我一张牡丹烟票吧。
“牛叔,你给指条路,春节一过,天就热了,鸡蛋不赶紧出手,这可就赔大方了。”苏凌故作可怜状。
牛卫东悠然点上一颗烟,深深嘬一口,眯着眼陶醉片刻,吐出一股烟雾。
“这样吧,油矿后勤科长老刘是我同学,我给你写个条子,你找他接下这批鸡蛋,他们职工食堂用得着。”
牛卫东叼着烟,坐在办公桌前,在半张稿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一行字:
“老刘,我兄弟儿子苏凌手里有一批鸡蛋,你帮忙收一下,价格你看着办,请多关照。牛卫东。”
字体遒劲有力,赏心悦目。
1983年电脑还没有普及,硬笔书写是各单位工作人员的基本功,很多人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却能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
“牛叔,你写的这‘价格看着办’,到底是什么价呀。”苏凌有点不放心。
油矿的老刘科长要是低价收货,那这批鸡蛋可就赔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