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小民,却并非全无大局观。
经历过两个时空的肖章,很清楚近百年的征战,带给大梁、这个汉人国家的伤害有多深。
更加清楚的是,最近十几年以来,有百余万人次的大梁边军、禁军乃至于厢军将士血洒边疆。
在对抗异族的战斗中,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伤残者不下四十万人。
四十万人、身后是四十万个家庭。
按大梁家庭的基本人口基数来算,那就是直接关乎至少二百万人的生存质量于生活状态。
想到关乎到那么多人,肖章收起笑容:“殿下,不知您准备如何来用我的三宝,去安置那些老兵和他们的家人呢?”
见肖章严肃起来,定王说道:“河南西路、京兆附近,我有二十一处庄院。那里现在都是一些伤残老兵和他们的家人,我只收一分的田赋。如果你愿意将你那三宝交给我,我将用那二十一处庄院作为基础,逐步地让那些丁籍老兵们转为匠籍。用你的三宝,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只是河南、京兆地区吗?”听其言,肖章更加严肃:“那其他地区的老兵呢?您就不管、或者是暂时不想管了吗?”
面露一丝无奈,定王道:“我很想管,可是想必你也知道。我的三位皇弟,分别掌控着东南、两淮和荆楚部分地区。我若是插手他们那里的老兵事,必会引起他们的猜忌。兄弟砌墙,非我所愿、亦非父皇所想见到的呀!”
常年行伍、历兵边塞,定王简单直接的便说出了他内心深处的顾忌。
知其所想切实是难题,肖章说道:“您若是以您一人之名,去做这件事,那二位殿下肯定会猜忌。但若是以圣上之名,颁诏推行。殿下,即便是您的那两位兄弟始作俑者是您,他们又能如何呢?”
“猜忌依然会有,但只会让他们束缚手脚,不敢明枪来伤我。”依然满脸的无奈,定王道:“明枪易躲、暗箭难挡。我那两位弟弟,都有了各自的党羽。若是暗中对我不断放冷箭,怕是以后诸事、我定再难展拳脚呀!”
很显然,朝堂之上的争斗肖章还不够了解。
虽然在从前那个时空里,影视剧呀、小说呀,甚至是各类资料上肖章看到过不少这种事儿。
可那都是纸上谈兵,作为局外人、后世的人,肖章看的是热闹。
定王却是当局者,他身在其中、自有感受,他感受到的威胁、危险绝非肖章能够完全理解和判断的。
不过结合从前的所得知识,从他的话里,肖章还是听出另一番意思:这位定王不只会打仗,胸中大志也不限攘外定边。
他还有更多的宏图大志,或许、那才是老皇帝要对外释放信号,有意改立他做太子的原因。
只是皇上老了,他的儿子们却长大的。那三位王爷,即便是整天守在老皇帝身边,看上去没有实际封地掌控权的豫王,看来都已经建立起了属于他的一党。
党同伐异,储位之争的开端也是主旋律。
四王皆有党,党争之事远胜沙场征伐。那都是互相拆台、暗箭伤人为主。
那大多数都是明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暗地里却是随时放个大招,就想着把对手弄死,还要顺带把对手弄个身败名裂……
能够想到这些,肖章皱着眉头、略作思考后说道:“我有一策,可解定王之忧。又能让我的三宝,用到您想用的地方去。”
“哦?肖举人,你有什么良策,快快说来与孤听一听。”闻听此言,定王马上换了欣然笑意:“若你的良策真的可行,那可是全天下、为我大梁征战而伤残老兵们的福音呢!”
“李代桃僵。”他直爽,肖章也不含糊,开口道:“假借他人之手,完成您所想做的事。”
“借他人之手?”略显迟疑,定王问道:“我能借何人之手呀?我这信任之人,多数都已是朝野尽知、我的朋党。我信不着的人,又如何敢借他们的手,助我成事呢?”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定王这样说,明显就是他已经没有十足可信的人,能够摆到台面来与肖章合作、用三宝帮助那些老兵过上好日子。
猜出他会如此,肖章侧目盯着定王,深沉地问道:“配方是我的,不知定王可否信我?”
初次见面,就问人家信与不信,其实肖章也知道很是唐突。
但是呢?肖章这样问,自然有肖章的道理和想法。
什么道理呢?这个道理就是两人并不熟,技术主导权在肖章的手上,他不信也得信。
若是他不信,无论换谁来与肖章合作。肖章都能使此事或是成不了事、或是搞得人尽皆知,让定王完美地达成他的目的。
什么想法呢?
技术保密,配方及制作方法掌握在肖章的手里,所以才有定王主动屈尊降贵的来谈合作。
想让肖章放弃技术主导权,那是不可能的。就算老皇帝颁旨,要肖章交出技术主导权,那也不可能的事儿。
想要紧紧地将这主导权抓在手中,最好的办法就是定王出钱、肖章出人出力,由肖章来全面掌管这件事……
定王能够内斗三个弟弟、外抗异族,在朝堂上非但不倒、还能博得其父青睐,他自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聪明的人,又怎会听不出肖章话中意。
“配方是你的,我不信你、又能信谁呢?”换做坦然的笑,定王道:“可是今日我助你脱困之事,恐怕不出两个时辰就会朝野尽知。到那时,你又如何确定,我那三个弟弟不会将你看做是我的人呢?”
诡异一笑,肖章道:“想让那三位殿下不疑我是你的人,只要稍后您配合我演一出戏。”
“演什么戏?你当殿下是戏子吗?”半天没开口,站在边上那个禁军军官此刻愠怒中开了口。
“宋定国,你能不能消停地,让王爷和肖兄弟把话谈完?”不待定王开口,坐在一边的夏光裕反目瞪着那军官,呵斥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