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叔约回到府中的时候,鲁氏身边的妈妈小心翼翼上前问:“老爷,夫人准备了一些饭菜。老爷今日也辛苦了,不如去正院吃点吧!”方叔约呆怔了一会儿,然后就跟着妈妈去了后院正房。
鲁氏一看到丈夫过来,连忙站起来亲自去院外迎接:“老爷回来了。今日很累吧,珉儿又来信了,你要不要看看?对了,珉儿说,他好像打听到了怀哥儿的事,要不然,待会给孩子回封信。”
鲁氏自己说了一堆,也不见丈夫回应。她苦笑一声,夫妻情分至此,还能做什么呢?正沉思着,就听到方叔约开口:“不用了,我找到怀哥儿了!你要是还念着母亲当年对你的好,就死守这个消息!”
鲁氏一听这话,大受打击之下后退几步,眼睛一红:“我知道我做错了事,可你不能这样想我。夫妻多年,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我虽然不是将门之家,可也是书香门第,也懂得什么叫傲骨的!”
她不说还好,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一说,方叔约立刻落下了脸:“哼,你说的好听。要是没有当年的那件事情,我还真的就相信你了!鲁氏,不管你现在说的多好听,我永远都不会再相信你!”
“我告诉你怀哥的事不为别的,只是希望你身边的走狗打听到之后,不要给我的侄儿带来麻烦。再说,你最近不是身子不好吗?既然身子不舒服,就好好在家里休息吧,平时也少打听东西!”
说完这些,方叔约拂袖而去,不要说留下吃饭,来到正房居然连茶都没有喝一口。鲁氏手上端着一盏上好的龙井,看到丈夫离去,整双手无力垂下。茶盏落地,热水溅到鲁氏绣花鞋上,她却好像不知道疼。
鲁妈妈看着不行,让人进来收拾了东西,才把夫人扶到暖塌上躺着,劝道:“夫人不要急。其实想一想,以前老爷都不会进房,今天好歹进门了。等时间长了,有公子在,想来老爷一定会原谅夫人的。”
“原谅?你觉得他还会原谅我?”鲁氏语气悲凉,“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你知道吗?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不想一家人去送死,这样有错吗?”
“就算我自己不怕死,那珉儿怎么办?我可以死,但我想救自己的儿子,难道有错吗?妈妈,我和夫君恩爱多年,为什么就这样一次,夫妻情分居然会冷淡至此?我真是不明白,难道他就不担心儿子吗?”
这几个月来,鲁妈妈亲眼看着这一对夫妻走到这一步。看着这个她从小照顾大的孩子,实在忍不住点破:“小姐,老奴亲眼看着你长大,你实话告诉老奴,当日你真的只是为了大少爷?”
“还是,因为夫人送过来的一封信?”最后一句话说出,鲁妈妈看着鲁氏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姐,你真是糊涂了呀!”鲁妈妈伤心之下,连上下尊卑都顾不上了。
她这样说也是有理由的。鲁氏这个人虽然出身书香门第,可按照方家当时的条件,想要给文采出众的幼子找个媳妇未必轮得到她。最后能够成这个婚事,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方祖母出身鲁家。
第二个,鲁氏是年幼丧母,由继母一手带大的。方祖母是怜惜这个孩子,再加上自己也不是什么刻薄人,就想着拉孩子一把。一般人看来,鲁氏不说对继母满心仇恨,至少也应该是不满的。
谁知道,鲁家的那位继母是个人才!也不知道她背地里是怎么教育的,以前鲁氏在京城的时候,就经常给那个继母生的弟弟收拾烂摊子。到了后来,方叔约看不下去,也察觉到妻子想法固定,索性就带着离开京城。
果然,一离开京城,最多就是一年半载给一笔银子,其他基本没有什么麻烦。这样的情况,一直到方家出事。其实按照鲁氏自己的想法,她是真的愿意和夫君,方家生死共存的,但做娘的都有弱点。
她一开始是放心不下儿子,直到收到娘家的来信后。要说方祖母的娘家鲁家,在方祖母那一个时期是最鼎盛的。要不然也不会和当时如日中天的方家联姻,只是到了方祖母哥哥那一代,他就没有父亲的本事。
这一代更不用说,继母生的那个玩意儿,用方祖父活着时候说的话就是:棒槌!但也就是这么个棒槌,把鲁氏差点逼死。那时候方家出事,夫妻二人正准备单独上京,把儿子托付给忠仆。
结果动身前一晚,鲁氏收到了娘家来信。这信上没有半分对她的关心,只是再三强调,她弟弟最近知道上进了,明年就要去考童生,这样的时候,千万不能出现一个有污点的姐姐和姐夫。
让她千万不要上京,若是上京,只当家里没有这个女儿。不光要除名,还要除族,这实在是吓到了鲁氏。她当然清楚弟弟的实力,可她同样清楚儿子的实力。儿子继承了他爹的脑子,将来一定又是个状元郎。
她怎么样都行,但不能除族,一个女人没有了家族,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样一想,鬼使神差的,她吃下了出嫁时继母给自己准备的药。我只是为了儿子,不是为了自己,一遍又一遍,鲁氏才慢慢平静下来。
第二日,鲁氏就起了反应,很快有大夫告诉方叔约,妻子有了身孕。儿子都大了,本来方叔约都觉得不会有孩子了,谁知道居然又有了。本来是件大喜事,可现在方家巨变,这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来。
方叔约对妻子怜惜,就决定自己一个人上京城,走之前再三嘱咐儿子,一定要好好照顾鲁氏。儿子虽然舍不得父亲,可也明白他不能拦着父亲,要不是为了他,父亲也不会如此左右摇摆。
二人正在话别,突然鲁氏从家中冲出来,张口就是不舍得丈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