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墙边阴影中站出来的两人正是封雪和小刃。
此事说来话长,在接连与谢春残洛九江分开后,他们两人连续几次跨界传送终于抵达了朱雀界。只是运气不佳,落脚之处恰好位于朱雀界正南离寒千岭的北地差了十万八千里。
南地的领主乃是一只爬地蜥蜴,爱好和封雪至今不认的那个老变态爹颇有相似之处,他每天的乐趣全在胡吃海塞满足味蕾。在其丰富的食谱中,优秀的下属占据了很大的比例。
这就难怪他能在南地保持一家独大,至今还没有妖族跳出来反他凡是资质稍微过得去些的妖怪,往往刚崭露头角就被他抓来吃了。
如果不是朱雀界东西方都是一派乱象,还没有哪位好汉能够一统江湖,至今为止也没有一个方便抽出手去拿他开刀只怕这位南地主也早该效自己那些下属的后尘大卸八块地上了烧烤架。
封雪刚刚抵达朱雀界就是被这样一个变态盯上。
她血脉固然强悍但对方常年吞吃妖族,早修成了一身强横修为。就是封雪小刃双双联手也没能抵抗得过这蜥蜴的一套掏心十四爪。她们两个勉强逃脱出来论过程也不必逃离死地轻松多少。
在死地时的那段时光固然朝不保夕但她们身边还有谢春残,还有洛九江,四个人相互支撑着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身边可靠的、过命的朋友。然而现在她们只有彼此,再容不得一点失去。
也幸好爬地蜥蜴早把自己身边吃得只剩一群废物东西,两人甩开这位南方领主本人,其实就已经相当于甩开了大半追兵。她们稍带着些狼狈模样直驱东方,又好巧不巧地碰上几位势力主的大战,在这特殊的当口,东方不但对外来人口差得极其严格,而且还正在征丁。
封雪:“……”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她不得不开始考虑起自己在拿“幸运s”的鬼画符画了谢春残满身时,是不是同时给自己落了一头标着“幸运e”的负面状态。
不过这回她们一直非常小心,没让自己被什么人盯上过。就连打探消息,她都做得小心翼翼,打一枪便赶快换个地方。也正是在朱雀界东方领地这段躲躲藏藏的日子里,她们得知了北地易主,新领主乃是深雪宫主寒千岭的新闻。
这位深雪宫主在传言中的形象一直都颇为神秘。封雪从“他驾着火焰,从天而降,生着八臂八首和一双魔眼。他的目光波及之处,妖族纷纷献地来降”等流言里,仔细地分析出了这位深雪宫主突然出现的具体时间又从“冰雪堆砌,月华粉饰,目生碧水之魄,笑摧长风之魂”等夸张描述里勉强拼凑出了他的长相。
在综合了以上两点,把它们和九江的描述对比过后,封雪觉得这位北地之主应该就是九江的那个千岭,自己虽然从来到朱雀界开始就一直运气不佳,但这回大概不至于找错。
她也确实没认错,她寻了个空。
在她向深雪宫人述明来意后,对方用一种非常喜悦的语气告诉她,他们宫主有幸被朱雀大人亲自点为俊才,早在三日以前就得到召见,往凤凰宫去了。
封雪:“……”
至今为止,她来朱雀界已经足有一个多月,可别说游览风景品尝美食,就连想给小刃打听一下断水脉的消息都没能办成,基本所有时间都花在路上。她和小刃一路奔波下来,腰中盘缠也所剩无几,翻来覆去就是折腾。
在这种艰巨又呕心的情况下,封雪还是没有选择在和平安宁的北地做几日休憩,而是坚持着重新踏上大道,一路跋涉到了凤凰宫。
真说起来,她毅力不可不谓坚强,然而所积累的怨气也不可不谓浓重。
特别是在她要寻找的那个对象,一转头就毫不迟疑地把她给卖了之后。
这真是九江的那个千岭吗,认错人了吧,怎么跟九江的朋友一点默契也没有?!
也正因为这个理由,“卖队友”三个字封雪简直说得怨气横生。
在听了封雪的话后,寒千岭眼神一定,继而转向身侧倪魁,缓声道:“看来这是我的私事,让怒子见笑了。”
倪魁摸着下巴嘿嘿直笑,刚刚吃瘪的那点怒火也消弭了些:“非要提到锚点才是私事?宫主怎么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啊。”
寒千岭平平向着封雪小刃的方向撇来一眼,奇声道:“你这话没有道理。你看哪里来香,何者算玉?”
封雪:“……”
这肯定不能是九江的那个千岭!那个千岭在九江嘴里无一处不好,怎么会这么欠揍的!
然而等寒千岭用几句话将玄武使者一行人支开后,他再面向封雪时,面孔就变得谦逊、平和、彬彬有礼,连语调都温文尔雅起来,和刚刚那个对玄武使者也不辞脸色,说话还有点尖刻的模样截然不同了。
“他很危险。”小刃轻声在封雪背后道,封雪刚刚赞同地一点头,又听小刃喃喃自语:“可他真好看。”
封雪:“……”
好看的深雪宫主对着她们二人微微而笑,神色里含着恰到好处的,绝不会让人以为越界到过于亲密的歉意。他开口时,声音清越如春日新破冰的泉水,带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刚刚不方便说话,或许冒犯两位了。请你们跟我来,关于六深的事情我们可以坐下细说。”
封雪咦了一声,下意识道:“不是九江吗?”
寒千岭的笑容变得真心实意了些许:“是的,确实是九江。”
随即不等封雪发作,他就转过脸来用一种不容人推拒的口吻郑重道:“九江的事,比我性命还要重要许多,所以请你不要见怪。你若肯告诉我他的下落,无论你要求什么,寒某都愿意应许于你。”
“希望你莫怪我说话太过直白,姑娘,你远道而来把九江的消息告知于我,我很感激,但不知你是否可有什么证明?”不等封雪因话里的不信任而感到被冒犯,寒千岭就黯然道:“我或许防备太过,可这些日子拿他的消息来骗我的人,已经太多了。”
被他这一通连消带打,封雪茫茫然地顺从了他的话,她认真地想了想:“我知道,你曾送给过他一支只能在空间乱流里被听到的歌。”
寒千岭宽大袖口中的手掌骤然一紧!
然而在面上,他仍然是温柔、随和、不动声色的,就连说话时的语调都被他刻意地放缓:“确实如此。这支歌九江有唱给你听吗?”
封雪点了点头,凭记忆里的旋律哼了那支小调两句,随即不好意思道:“你刚刚都看出了我这具身体的身份,异种语我也是懂一些的……所以这首歌的歌词,我翻译给过九江听。”
听到这个消息,哪怕是以寒千岭的定力,都不由得呼吸一窒。
他早就手握重权,随便一句话能够决定一个势力的存留,关乎百千万人的生死,可此时此刻,他连问一句:“那九江是怎么回应的?”都不如以往流畅。
近乡情怯,不过如此。
封雪对寒千岭的微妙变化并无察觉,她只是按部就班地叙述道:“然后九江说,他也喜欢你。”
“他对我们夸过你很多。”
“在死地的石洞里,在偶尔几次天气冷得特别厉害的时候,他就会对我们提起你。”
寒千岭闭了闭眼。
当他再睁开眼睛时,封雪讶异地发现,这个秀美少年的双眼原本深沉而幽静,可眼下却仿佛盛满了两弘轻盈的月光。
寒千岭对着封雪微笑,如果说他一开始的笑容只是客套,在封雪提到洛九江后变得真心了些,那他现在的笑容就堪称真诚:“还未请教姑娘姓名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这一定就是九江的千岭。封雪笃信地想着:人非常好,之前觉得他很混蛋一定都是错觉。
在简单地给他提供了一些九江的消息后,这位素来以冷淡闻名的深雪宫主变得非常的热情,也非常的养眼“更好看了。”小刃说。,他毫无异义地答应了封雪关于“打听断水脉的情报”、“为小刃搜寻可以使她恢复的草药”、“实时关注着缙云连环界和饕餮主动静”的一切请求。
不但如此,当他听闻洛九江在离开时打算前往青龙界的消息时,他更是干脆对封雪和小刃提出了共同前往圣地的邀请。
“我的队伍里还有四个名额。”寒千岭彬彬有礼地说:“是的,无论我请谁都可以。方才被淘汰的那些,无论我要哪个加入,他们都会欢天喜地的答应。但九江还是看到你们会更高兴。”
“也不止是为了九江,圣地中的天材地宝不知凡几,我想这位封刃姑娘也许会有所需要?”
“请不用担心,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说到这里时,这位面目上还未褪去少年感的深雪宫主弯了弯眼睛,他睫毛漆黑而长,直如鸦羽般浓密动人,当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时,素来清冽的容颜美得近乎妖艳,“这世上没有人比我对圣地更熟了。”
在获得封雪的一个点头后,他们当天就通过传送离开,几乎像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