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向北,六百里外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州城——绥州。
绥州是北方几个州县的中转站,较之其他州县,繁华不少。
此处距离边城榆州只有两日的路程,战事耗了几个月,绥州民众越来越慌乱。
日头刚搭在山头上,天边泛出青色,绥州城门就下了钥。
不少行人被堵在了城外。
城外五里坡,有一处低洼地,生满了野草,一人高的砍头柳矗立在四周。
夜幕四合,黑黢黢的砍头柳好似一道道暗影,倒让人生出一丝恐慌。
一阵秋风过,呜咽声四起,阵阵血腥扑面而来,越发令人心惊。
凑近了一看,不少树旁倚着人影,他们或站,或立,手里握着利器,满眼警惕。
地上倒着十几具尸体,无一例外,全部一招毙命,没有了鼻息。
中间一棵柳树合抱粗,树身倚了一道身影。
只见他一身墨绿色锦袍,衣摆处颜色比其他地方更深些,手指摩挲着一枚墨绿色扳指,神色凌冽如冰,正抬首望着石青色的天际,一动不动。
此人正是在京城闭门谢客的秦王李琮烨。
他潜出京城,一路北上,已经遭遇了四次劫杀。
一次比一次凶险,这一次,属下护着他突出重围,赶到绥州城外,打算稍作歇息,直接北上。
突然,远处惊起一群飞鸟,众人倏地站起身,瞬间聚拢过来,将李琮烨护在了中间。
足足等了一刻钟,天际彻底暗了下来,只见远处涌来十几道黑影。
随之听见的,还有一声鹧鸪声,连着叫了三次,中间的间隔时间并不一样。
众人这才缓了心神,眨眼间,便看见一个黑衣人率先奔上前。
众人定睛一看,疑虑顿生。
武进,他怎么来了?
他不是被主子留在了长安城,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李琮烨出声,武进单膝跪地,直接请罪。
“属下救驾来迟,望主子责罚!”
李琮烨眸子有一瞬间的不解,手一摆,吩咐武进起身,“你怎么来了,不听命令……”
“主子赎罪,属下知道主子定会同大军分开走,得知路上有埋伏后,生怕人手不够,这才着急赶了来!”
武进说完,觑一眼李琮烨神色,见他嘴唇紧闭,神色冷冽,武进心头一惊,硬着头皮继续道:
“主子放心,粮草一事,已有着落!”
怎么可能?
此次暗中北上,遭遇多次劫杀,甚至有一次,两路人马撞到了一起。
那只能说明,想要他命的人,不止一个。
除了劫杀,能阻他的另一个法子,便是扣押粮草。
敌人怎么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琮烨瞅着两步外的武进,两眼有些模糊,他下意识摇了下头,才恢复了平日的清明。
武进发现李琮烨摇头,以为他不相信,立即回禀:
“粮草一事,苏四小姐言称不用担心,属下得知主子有难,第一时间出了京城,走时,心里不放心,还留了人手。
今日早上,路过同州时,得到消息,苏四小姐暗中筹备了十万担粮食!”
另外,主子会遭遇埋伏,也是苏四小姐从贺府吴小姐那里套出来的消息。”
武进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将苏浅璃先前告知他的话,原原本本对秦王殿下说了一遍。
话末,他身子微躬,等着李琮烨的责罚。
擅离职守,私自北上,纵然有天大的理由,他也是违背了主子命令,必须接受惩罚!
等了好久,武进都没有等到李琮烨的声音,他忍不住抬首,只见李琮烨手里握着一方白色帕子,神色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