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彦亦表示:“李姑娘慢走!”
李青凤勉强报以一笑,转身随凤玦出殿。
还未走到大殿的门口,凤玦便急急地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李青凤愣了一下,以为他在为刚才的事追责,便道:“不过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想必你们掌教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待他们出了殿门,守在门外的道童便将殿门关上了。
“你不像是如此不严谨之人,言语有失定是有意为之。”凤玦看了看身后紧闭的殿门,依旧小声地说道,“无论你是何目的,只有不是不利于星河派之事,我都不会过问。”
“你不过问,又怎知是何事?万一我当真图谋不轨呢?”
凤玦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到李青凤这句话,“这里还是九峰山,你不要胡说!”顿了顿,又道:“其实我问的是你的脚。”
哦对了,她还崴了一只脚呢。
“不碍事。”只是扭了一下,没有伤到筋骨,方才在神鹰殿上,她已悄悄地检查过了。不过,在擂台上围观群众太多,李青凤不想因此丢了脸面还有意掩盖了,当时崴脚的动作并不明显,她甚至忍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凤玦居然还是注意到了。
凤玦暗暗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若有不适别忍着,我有上好的跌打药。”
“好。”李青凤想了一下,道:“我也并非针对你们,只是……”
“大护法到!”
李青凤话未说完,便听身后的道童高声唱礼。回头一看,不仅见到了星河派的大护法须无,还有被捆成粽子的李智。不会是李智耐不住一时的寂寞,跑到星河派恶作剧还被人抓住了吧?这下可怎么圆过去呀?
“望月公子?”凤玦大惑不解,连忙上前施礼:“大青山惠弘道人门下凤玦,见过大护法。”
“嗯。”须无随意地应了声,便推着李智往神鹰殿内走去。
行动不便的李智差点被门槛绊倒,但他仍不忘向李青凤求救:“凤儿,快跟他说说,把这个解开。”
“走!”然而须无却不管这么多,依旧推着李智往前走。
也不知他又干了什么,李青凤只得跟着进去。
“师叔这是……”正同昭彦谈话的炎弘道人一时半会没明白这是什么状况,而且李青凤同凤玦也跟着进来了。“李姑娘去而复返,不知所为何事?”
“尊者,”李青凤礼仪周全地问道,“听方才凤公子的称呼,这位是贵派的大护法。只是不知大护法因何要将我……我派……望月公子以捆仙绳束缚?”
须无瞥了一眼李青凤,道:“你也配知道?”
他这话李智就不爱听了:“诶须无老头,你会不会说话?不会就回家重新跟夫子学学。”
须无喝道:“此处乃我派神殿,岂容你随意言语?”
李智无情地嘲笑道:“空荡荡的居然还自称神殿?!”
须无再次喝道:“你擅闯我派禁地,此刻是拿你问罪的,休得多言!”
“年纪不大火气不小……行吧,你大声,你有理!”李智转向李青凤,“凤儿,解开!”
李青凤还未动手,须无又道:“区区黄毛丫头,也想解我设下的禁制?”
“师叔,”炎弘道人抓住了须无所说的重点,“您是说此人闯了禁地?”得到须无肯定的回答后,忙故作镇定地吩咐道:“凤玦,你与李姑娘先回去吧。顺便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神殿。”
凤玦试图解释道:“掌教师伯,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望月公子怎会闯禁地?”
炎弘道人用眼神示意昭彦下逐客令:“你们先出去,晚点再同你解释。”
“可是师兄……”
“他走没关系,凤儿得留下。”李智躲到李青凤身后道,“不然这满殿……虽然也没几个星河派的人,但是谁知道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我害怕!”
李青凤小声地问道:“您究竟做了什么?”
“我跟你说,”李智虽也压低了声音,但所有人都能听见:“他们真的有血凤!还受伤了,正闹腾呢!我路见不平抽笛相助,帮他们镇压了,却好心没好报好柴烧烂灶,你看……”
李青凤一边听着李智“诉苦”,一边将其他人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凤玦从难以置信到震惊万分再到疑惑不解;昭彦则从惊恐转为一脸的怀疑;炎弘道人一开始还装作镇定自若,渐渐变成了心虚;而大护法须无只有愤怒、愤怒、愤怒!
李智把人家藏了多年的秘密翻到明面上来,仅仅是被捆着已经很便宜他了。不过李青凤仍道:“贵派此举似乎不妥吧?再怎么说,望月公子也替贵派解了燃眉之急……”
“也不是燃眉之急,”李智打断道,“他们再撑个十天半个月也还可以的,就是我帮忙了之后啊,起码有一二百年的时间,血凤不会再有异动了。”
李青凤暗暗咬了咬牙,有这么拆一个台再搭一个的吗?
“尊者,这总得给个说法吧?”
“这……”炎弘道人看了看须无,有些为难。
“说法就不要了,给我解开就行。”李智大度地道,“也不用登门感谢我,我不住在襄州城的,走错门的话多耽误时日呀!”
“哼!想得倒挺美!”须无冷哼一声,向炎弘道人道:“掌教,此贼子擅闯我派禁地窥探我派绝密,其罪当诛!请掌教执刑!”
“不打算讲理了是吧?”李智生气地道,“我都帮你们镇压了血凤,还让你们捆这么久了,还嫌不够?”
李青凤赶紧劝道:“您冷静……”
“冷什么静?这老头儿摆明了就是想灭口啊!”李智缓缓活动了一下筋骨,原本在他身上的捆仙绳瞬间不见了,“有血凤了不起啊?好像谁都稀罕一样……捆得我手脚都麻了,凤儿来捶捶。”说着便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拉着李青凤到主位坐定。“这么大间屋子,连椅子都不多几张……啧啧……抠!”
李青凤顺从地侍立在侧,不轻不重地给李智捏着胳膊。
须无无比愤怒:“你……你怎会……”
“怎么?加了三重禁制就可以封住我的灵力了?”李智示意李青凤再捏另一只胳膊,“逗你玩的也相信!”
“原来如此!”炎弘道人哈哈大笑道,“好一出声东击西!李姑娘在明,假意与我等商议树妖之事,实则是在替阁下掩藏行踪拖延时间,以探我派禁地!”
“你平日里爱看故事书吧?”李智又拍了拍双腿,李青凤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蹲下来轻轻地帮他捶着腿。“看谁都是一肚子的弯弯绕绕。你们藏着血凤之事又不是无人知晓,只需问问当年记得此事的人,不就知道了?还需要费什么心力去探?”
众人面面相觑,此事距今已逾五百年,哪里还有什么当事人?
凤玦仔细想了想,猜测道:“公子是去拜访了中谷的山神?”他们在中谷时,山神确实提起过星河派囚禁血凤之往事。
“想当年人家血凤好好地在丹穴山修炼,你们非把它抓来镇山。既是有求于人却又不以礼相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一关就是数百年。这谁受得了?”李智忽略了凤玦的问题,“不过现如今丹穴山已毁,而阴山灵气式微,把它留下也算互帮互助。”李智拉了一把李青凤,表示不必伺候了。
须无道:“互帮互助?说得好听!你在我派的阵法之上又加了一层封印,日后会有何变故还未可知。”
李智道:“我的封印并没有损坏原本的法阵,你们在阵中依旧出入自如。要说对你们的影响……也不是没有,就是再无人能破我的结界靠近血凤了。”
“阁下的结界未必就是牢不可破的。”须无的言下之意便是他们会试图破坏李智的封印。
“随便吧,我的封印一来可镇压血凤,二来可安抚血凤的躁动。你们要实在想破……”李智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当年连我的一道光墙都破不了,现在居然想破我的封印结界?好男儿,有志气!”
须无被气得脸色发紫,却又无从辩驳。
炎弘道人问道:“既然不是为了血凤,阁下在此长篇大论地说教一番,恐怕另有所图吧?”
“对!”李智直言不讳,“我有一事不明,明明血凤在这五百年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受了伤?还请掌教尊者如实相告。”
炎弘道人摇头道:“不知。”
“哦?”李智明显不相信这个说法,“你们如此宝贝血凤,它受伤了你们居然不知道?”
炎弘道人面有难色:“如阁下所言,血凤在五百年间都好好的,却在几年前突然躁动,我们才发现它受了伤;至于它是何时受的伤、怎么受的伤,确实无人知晓。”
李智沉吟片刻,指了指凤玦问道:“那他……是何来历?”
李青凤心头一暖,原来李智闯星河派禁地,出手镇压血凤,在神鹰殿上倚老卖老,都是为了她。
“他?”李智这话题转得有点快,炎弘道人差点没反应过来,“凤玦乃大青山的弟子,我派分支向来自治……他……无非是被惠弘师弟看中了慧根收入门下的,或是在山下捡的孤儿。”
李智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问了等于没问。”说罢便要往外走。
须无却将他拦下:“慢着!掌教,此人擅闯禁地之事便就此揭过了?”
“师叔,”炎弘道人好言相劝,“李公子虽擅闯了禁地,却也帮我们重新封住了血凤,便算功过相抵吧!”
须无虽心中不忿,但掌教已不计较此事,他再怎么揪着不放也达不到想要的结果,不如暂且放李智离去。又见李青凤在与昭彦擦肩而过时悄悄地往他身上放了什么东西,须无当下便心生一计,在暗喜之中让开了路。
李智不知须无肚子里的九曲十八弯,只道他是听从炎弘道人的意思,夸赞道:“这样才对嘛!”
炎弘道人再次吩咐道:“凤玦,好生送送李公子与李姑娘。”
凤玦自然领命。
待他们走远后,炎弘道人方才向须无解释道:“师叔勿怪,师侄亦知来者不善,但不得不如此行事。”
“掌教如何行事自然是由掌教自己考量!”
“大护法见谅,”昭彦道,“方才有外人在,师尊不好言明。”
“有什么不好言明的?”须无指着主位道,“连掌教之位都让人坐上了,别人的巴掌都已经打到了脸上,还要顾及两派和气吗?”
昭彦继续道:“师尊并非是怕伤及两派和气,而是李氏太强了。”
“黄口小儿竟长他人志气!”须无被气得捶胸顿足,恨不得当即打他一顿出出气。
“大护法有所不知,那位李姑娘使了一招隔空取物,将锁妖囊从地上收到了手中。”
隔空取物本不是什么难习的法术,但凡修得些许灵力皆可隔空取来自己想要的物件,其中最基本的就是召来佩剑。能让昭彦作为例子提起的原因是李青凤隔空取了收着黄素馨的锁妖囊:若是空的锁妖囊,与寻常的香囊无异;可若是里面收着妖精鬼怪,就不同了。锁妖囊上绣的封印符文会在收入妖精鬼怪之时发挥作用,以防止它们逃出;而里面的妖精鬼怪亦有灵力在身,老实的会收敛灵力不做抵抗,负隅顽抗的则会拼尽全力想要冲出去。要想让这样的锁妖囊听从指令,从某处瞬移至手中,施令者的灵力必须能压制锁妖囊中的妖精鬼怪。
虽然黄素馨属于不抵抗那一类,但能驱使这样的锁妖囊,李青凤的实力可见一斑。无怪乎炎弘道人在李青凤炫技后既换了种态度。
须无不以为然:“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会掌教也会,你不也会吗?那丫头看着同你一般大,会也不稀奇呀!”
炎弘道人道:“可是那位李公子,灵力恐怕在你我之上。”
“灵力高了些,你就怕他了?”
炎弘道人苦口婆心地道:“师叔,且不说他是如何在不破禁地结界的情况下进入了封印血凤的法阵,也不说他如何做到在法阵之上再加封印,就说您在他身上下了三道禁制封他灵力,又施了三道捆仙绳,竟被他轻松地解了!又或许,如他所说他是在逗我们玩,那可能一开始您的禁制就没落到他身上。”
须无冷静地思考了一番,越发觉得炎弘道人说的是这么回事。可是:“那这笔账就没法算了?”
“我们不知李氏今日之举有何意图,”昭彦道,“但他们知道了血凤之事,且实力不容小觑,日后我们便容易受制于人。若是我们也能将李氏的把柄握在手中,或可互相制衡。”
须无喜笑颜开:“李氏的把柄?那可多了去了!就刚才那个望月公子,当年从我手中硬生生地抢走了一只水妖。如今这李姑娘故技重施,从昭容手里夺走了树妖。满门的不仁不义。”
昭彦虽不忍打击他,但还是提醒道:“大护法,这些都是小节。若不是如同我派禁地这般的绝密,恐怕很难等价交换。”
“这些小门小户,能藏着什么秘密?”须无不以为然地道。
“师叔说的在理。”炎弘道人亦道:“他们本就以猎妖为生,又有什么秘密可隐藏?”
须无突然目露狡黠之光:“这就要看昭彦的了。”
“师叔此话怎讲?”
须无便将心中的计策大致介绍了一番。
昭彦听罢连忙拒绝道:“大护法,此事万万不可!”
须无敛了笑意:“有何不可?”
昭彦为难道:“这如何行得通?”
“如何行不通?”
“……”
炎弘沉思良久,道:“昭彦啊,为了师门,就按大护法说的做吧!”
师尊与大护法都已决定了,昭彦也只能接受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