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收回了手。
她只是如实地描述着自己的心情,却并非风花雪月,爱上某个人的害羞。
她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思,所以面无表情。那个时候,他对她也没有男女之情,所以回以一笑。
当初的对话并不轻松却显得愉悦,甚至让他生出了某些欢喜的心情来,犹如醍醐灌顶,领悟到原来这就是有兄弟姐妹的人才会有的幸福感。
如今再看,那种亲切自在的感受,荡然无存。
她想要相信他,想要短暂地依靠他,为此毫不犹豫地飞扑过来,替他挡住了致命一击。
那个时候,他懵了。
脑海一片空白,心跳加速,全身的力气都似乎离他而去,眼中只看得见她一个人,只听得见她的声音。
“快走!找死吗?还不滚?!真是个笨蛋!”
火红的身影就像烈焰,熊熊燃烧,灼伤了他的眼。
与平时的冷清尤为迥异,清脆的女声带着愤怒的力量,犹如离弦之箭,瞬间洞穿了他的心。
一刹那而已,在他迄今为止的人生当中短得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却教他清楚地领悟到一个事实。
他完了。
他想要她。
他想要这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却数年如一日,昏迷不醒。
“朋友是什么?赴汤蹈火,两肋插刀。亲人是什么?愿意以命换命,只求对方能够活下去。真正的朋友,不用多,真正的亲人,一个足矣。”
想起她安慰即庆没有母亲只有父亲也可以过得很幸福的话,即墨垂眸,心中生出了无限的羞恼。
“凤殊,你要不醒来,我就没法堂堂正正地放手。君临疯了一样在找你,庆庆跟圣哲一提起你就哭。我该拿你怎么办?”
凤殊鲤鱼打挺,没想到却撞上了修复仓的盖子,痛呼出声。
“安静。小九,没事了,别害怕。”
诸葛婉秋的声音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凤殊冷汗涔涔,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身处黑暗的无底洞,在不断地地往下坠落。
“深呼吸。来,吸气,呼气,对,很好,吸气,呼气。”
她深呼吸了几分钟,剧烈的心跳才恢复了平稳。
“是哪里特别不舒服?没关系,告诉太奶奶,我们会帮你。”
诸葛婉秋查看了数据,确认没有差错,才让她出来。
凤殊抿唇。
她又幻听了。
两个男声中的其中一个略带哀怨,像是在恳求,又像是在祈祷,更像是在叹息“我该拿你怎么办?”
还出现了孩子的声音。
一声声地喊着妈妈,一边哭一边骂着妈妈是坏蛋。
那个小家伙是谁?是她的孩子吗?
就算不满意从小定下的婚约,她也不是背信弃义的人,会在婚约存续期间,就做出让家族蒙羞的事情来。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未婚生子,等同于抛家弃族。哪怕今生的她少小离家,带着前生记忆的她,也不可能有这样胆大包天的想法。
但她隐约觉得,那个孩子就是在喊她,是在骂她。
上一辈子的她虽然混迹江湖,与大家闺秀相比算得上是离经叛道,但在崇尚习武护国的凤家人眼中,她依旧是有原则有底线的老实孩子。
她并没有辜负家人的信任。哪怕她与那人私定终生,两人也只是结伴而行,从未逾矩。
噢,不,她偷偷绣了嫁衣。平心而论,她也并不是死守规矩的那种孩子。
脑海里浮现出一片喜庆的大红,凤殊的心隐隐作痛。
听到那个孩子的声音,就像是当初被人一剑穿胸时的绝望,她只觉得心碎。
杜鹃啼血,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