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漓起身吹熄了烛火,将帐幔放下来,又走到床前重新躺好。熊亦燃的视线也和烛光一起暗了下来,感受到身边的体温,不由得紧张起来。宋漓伸出手再次拥她入怀,感觉到身前的衣服被紧紧抓着,怀里的人也微微有些颤抖,像只无助的小兔。
“放轻松,”宋漓觉得有点好笑,“不必吓成这样,放心,我不碰你。”
熊亦燃一惊,猛然抬头,湿漉漉的眼底倒映出宋漓的脸。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真的。”宋漓低头看向她,冲她点了点头。
可以感觉到怀里的丫头一下子放松下来,可不到一会儿又慌里慌张地追问:“可是为什么?你花了两千多两银子……”
宋漓揉了揉她的长发,又重新把她在怀里固定好:“我知道你怕,我不想勉强你做违背心愿的事。钱嘛,小爷是有名的纨绔子弟,家底殷实我也不在乎!”
听到他如此风轻云淡地炫富,熊亦燃哼了一声,痛恨死了这凡尔赛。亏自己还心疼这雪花银,心里愧疚得很,结果没由来教人刺激一番,现在想来真是猪崽子敲猪圈门——蠢到家了。又不是自己的钱,管这些劳什子干什么?这么一想,她便缩进他怀里,不到一炷香时间,竟沉沉睡去了。
感受着怀里均匀的呼吸声,宋漓忍不住低头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大概是感觉到什么,睡梦中的熊亦燃蹙了蹙眉,在宋漓胸前蹭了蹭,又继续她的好梦了。
等熊亦燃哼哼唧唧地醒来时,晌午的日头都晒到屁股了。一睁开眼,就看到床幔外表情复杂的宝玲,像……像吃了秀逗糖一样纠结。
听到床上有了动静,宝玲知是熊亦燃醒了,忙掀起床幔将上半身探进来,语气奇怪地开口问道:“姑娘还好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痛不痛?姑娘怎么才醒,这止痛汤凉了热,热了凉,反反复复热了三四次了,怕是也不能入口了,我先伺候你梳洗,然后再去煮了新的拿来……”
熊亦燃半撑起身子打了个哈欠,偏过头看着身边空了的床铺,可惜了这么个正人君子,本还想和他请教请教音律之事。闭上嘴巴定定神,打断宝玲:“不用不用,什么止痛汤,我感觉不错,好的很!”没想到如此轻易躲过这一关,她感慨道:“现在什么时辰了?这宋公子倒是个体贴的,走了也没有弄出什么声响扰我清梦。”
听了这话,宝玲的脸色从纠结变为难看,头也低下,小声说:“宋公子……宋公子他一早就起了,说是……”
“罢了罢了,我也没兴趣知道他忙什么。宝玲,我饿了,我自己起来洗漱,你去厨房弄点吃的吧!”
宝玲张了张嘴,看着起床走向脸盆的熊亦燃,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轻轻退出房去厨房拿点心了。
用桂花水净了口,熊亦燃用手撩了撩脸盆里的水。水是宝玲提前准备好的,此刻温度刚好,随着她的动作,水中兑的玫瑰汁子混在缓缓氤氲开的水汽中散发出特有的香气。熊亦燃俯下身正要洗脸,望着水中碎裂的倒影却出了神。脑子里关于昨晚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他弧度刚刚好的笑,他专心抚琴的样子,他的温柔,他的彬彬有礼……
自己在花痴什么呢?他一个豪掷千金的富二代,既然能流连秦楼楚馆并且参与竞拍,可见不是什么纯良之人,更何况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一个花街柳巷的姑娘,如何能幻想和这种纨绔子弟生出什么非分之想来?想到这,熊亦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扎进了脸盆里。
刚想这样冷静冷静,却听到门页开合的声音。熊亦燃直起身,脸上的水使她张不开眼,虽然狼狈但也毫无办法,她的脸微微偏向门口,喊道:“宝玲啊,放下饭快把帕子递给我!撒冷的!我快要瞎了!”
门口的脚步一顿,随即没了动作。熊亦燃背对着门紧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没有探测到和“拿帕子递给我”相关的声音,一激动放松了眼部肌肉的防守,顿时觉得有洗脸水流进来,来自眼部的刺激不由得使她的火气窜了起来。她一边到处摸寻找可以擦脸的东西,一边转过头来破口大骂,活像一只熊瞎子,会偷袈裟那种。
就在熊亦燃这熊瞎子爆发的前一刻,一块丝帕轻柔地触到了脸上,随着丝帕的动作,熊亦燃的视线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随即,一双盛着笑意的温柔眸子出现在眼前。
熊亦燃不由得瞪大了眼:“你……你怎么还……”
“怎么?是不是以为我走了独自躲在这落泪?”宋漓仔细将熊亦燃脸上的水珠擦拭干净,忍不住调侃起她来。
熊亦燃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偏过头佯啐了一口骂道:“别扯犊子!要论不要脸这南昭你说第二,怕不是没人敢说第一,哭倒是没有,偷笑几声倒是真的。对了,你的千金一夜不是结束了么?怎么去而复返?”
宋漓抬手扳正她的脸,熊亦燃不得已与他对视,她定定地看着宋漓墨色的眸子中映出的自己的脸,耳边他温柔低沉的声音落在耳里,仿佛一缕春风拂过。
“方才我下去见染娘,和她谈妥付了银钱。小胖子,接下来的日子,你怕是要和我朝夕相处了。”